“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这是古诗十九首里闺蜜最爱的一首诗歌的诗句。高中的时候,闺蜜已经把《红楼梦》读过不下五遍,对于诗词歌赋颇有自己的见解。她曾多次把这首诗抄给我,作为友谊的见证。只可惜,囿于当时文学素养的自愧不如和生活阅历的苍白如纸,我不曾懂得这首诗歌背后的悲凉。
如今,闺蜜是如何品评这首诗歌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只是依稀记得她不同意后人将这首诗单一地解读为女性热恋相思的主题。直到现在我还念念不忘的,还是她一遍又一遍抄写这首诗歌时的娟秀字迹。如今,这些文字还留在属于我的“时光机”里,不时翻出来看看。所谓“时光机”,是家人找木匠制作的一个木箱子,里面珍藏着我从小到大收集的喜爱之物,或来自友人赠送的礼物,或来自与友人来往的书信,或来自获得过的各种荣誉证书。其中,我最为珍视的莫过于闺蜜与我的书信往来。那时年少,我们都还在做着一个又一个绚烂的文学梦。即使同桌,我们还喜欢鸿雁传书,谈诗论词,互诉衷肠。
这首古诗十九首中的《行行重行行》,也还一直静静地躺在角落里,散发着古墨书香。前段时间翻出来重读,内心还是满满的感动。如今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阅历的增加,我们早已不复当年模样。加之近些年来闺蜜身体上也出现一些问题,我差点以为要失去一个十多年相伴走过的姐妹。再读起这首诗,第一句话就足够让人潸然泪下。如今我们虽没断过联系但也是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让我感觉悲凉的,并不是如今的生别离,而是害怕曾经那种她以为自己是绝症的无助与惊恐。生离,我们还会有见面的机会。倘若死别,那就是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那是何等悲凉。一见生别离,犹叹死离别。
如今再读这首诗,“道路阻且长”有何惧,只要彼此还健在,会面可告知。“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虽是借喻眷恋故乡,却也像极了我与闺蜜在某些方面的求同存异。她爱大漠孤烟与长河落日,我却爱江南烟雨与烟花三月,我们却也能成为最好的知己。记得当时我们还约定,等彼此经济独立了,一起游山玩水,一起去看看大漠孤烟直,也一同烟花三月下扬州。如今,这两个我们最想去的地方都还没去过,却出乎意料地同游了帝都与冰城。没有老公的陪伴,闺蜜之游也不乏放松与惬意。只不过,这样的同游机会也不会太多,彼此有家庭和工作也不能任性地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但愿余生里都能岁月静好,一起去西北看看荒漠,去江南看看烟雨。
“相去日已晚,衣带日已缓”,那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于我与闺蜜来说,只要彼此在各自的生活里安好,便是晴天。“浮云遮蔽日,游子不顾返”,那是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于我与闺蜜,不管各自在天涯还是海角,记得常回来聚聚就好。“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那是天若有情天亦老。于我与闺蜜,那么多人走进走出于彼此的世界里本就是一种悲凉,但我们能在朱颜老去的时候还能留下彼此,也是一种幸福。“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那是上言加餐饭,下言长相忆。于我与闺蜜,那是遥祝安好,静盼重聚,后会有期。
蒋勋在解读宋词时说过,“人跟人只有生离与死别,并没有第三种结局”。钱钟书曾经深情写道,“从今以后,咱们只有死别,再无生离”。而对于我来说,无论是生离还是死别,目前都不是我能接受的。知音本稀少,纵使行行重行行,我也希望能看到闺蜜一生安康。
待时光老去,愿你我还是老友,倚着窗儿,再次打开我那尘封已久的“时光机”,一起读起当年你抄写给我的《行行重行行》。那时,才是此诗最好的注解: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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