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
苏篠这一阵儿不知怎么了，课不想上，饭不想吃，夜里睡觉也经常“翻烙饼”。郑思邕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想，自己作为团支部的宣传委员，又是他的“三哥”，有责任关心关心他的思想问题。
这天吃了晚饭，郑思邕找到苏篠，五弟，没事出去散散步吧。他俩走到学校东边那个池塘边，郑思邕直言不讳地说道，五弟这段时间跟丢了魂儿似的，怎么回事，说说吧。
苏篠痛苦地说，这些天把我郁闷得够呛，精神都快崩溃了。三哥你要不找我，我也正想找你说说呢。
郑思邕道，早看你不对劲，受什么打击啦？苏篠苦笑了一下，别提了。停电那天晚上，我找夏姣出去散步。走到学校的小树林那儿，我一时冲动，想吻人家，结果，不但让人家推开了，还骂我“臭流氓”！
“噗嗤”一下，郑思邕笑了。我说五弟呀，你也太鲁莽啦！什么叫“水到渠成”，不懂吗？
苏篠说，我从夏姣的动作和语气中感觉到，人家根本就是不喜欢我，讨厌我！这点最让我受不了。
郑思邕道，其实，也没你想得那么严重。姑娘不接受一个小伙子冷不丁的吻也属“正当防卫”吧。苏篠说，我就是不明白，也不服气，我哪点差了，夏姣为啥不喜欢我？
原来他的“心结”在这儿。郑思邕说，即便人家不喜欢你，也不表明你就差呀！五弟，你是一个很有天赋的人，特别是在音乐和绘画方面，我们可都是望尘莫及的。
郑思邕继续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像五弟这样的，还愁没有姑娘喜欢吗？
听了郑思邕这话，苏篠的脸上开始露出笑容。
五弟，你可能还没感觉到，但是我已经注意到了，有一个姑娘已经开始喜欢你啦。
我现在就喜欢夏姣，苏篠说，对别人还没感觉。郑思邕道，一个人爱的归宿往往不是他最喜欢的那个，而是最适合他的那个。夏姣可能是你最喜欢的，是不是最适合你的呢？
顿了一下，苏篠忽然说道，三哥的话让人有醍醐灌顶之感呀！最喜欢的不一定是最适合的，妙！妙！
正说着，迎面遇到了张玉山、韩泉涌他们。还离着老远就听韩泉涌说，今天晚上又停电了。咱们谁也不许去教室“秉烛夜读”，都去东风公园看露天电影！特别是郑思邕，别让他开小差。郑思邕道，我啥时候开小差啦？
他们一行人来到东风公园门口，韩泉涌说，今天我请客，数数几个人。郑思邕这会儿道，后面还有呢，泉涌一块儿请吧。
夏姣、苗佳慧、梁文茵、魏英姿等一帮女同学也来了。郑思邕说，各位，今天晚上韩泉涌同学请大家看电影，好不好？几位姑娘都说，好呀，请看电影还不好。韩泉涌说，今晚的电影是《泪痕》。有泪痕的都把它擦干净呀！
进入露天电影院，郑思邕特意把苏篠和魏英姿安排在一起。观影期间，郑思邕注意到，苏篠和魏英姿交谈甚欢，坐在他们后面的夏姣都有些受不了了。她低声对郑思邕说，他们是在看电影还是在谈心呀？郑思邕笑着说道，让他们谈吧。
散场后，郑思邕问苏篠，怎么样，感觉如何？苏篠说，你是问电影还是姑娘呀？郑思邕道，当然是姑娘啦！挺好的。苏篠说，你提到的那个姑娘莫非就是她？
郑思邕笑起来，你以为是谁呢？还记得那几句诗吗:
和每一个青年一样，你也会遇到一位姑娘；她将和你一同前往，去冲破那风和浪……
二
这天上午刚下第二节课，梁文茵突然在教室里晕倒了。班长刘社成，团支书张玉山等班干部马上组织同学把她送到学校医院。
医生诊断后说，主要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先让她在这儿休息休息，输点葡萄糖。以后加强营养就没事了。
郑思邕心想，她可是最高一级的助学金，怎么会长期营养不良？当时，虽然农民的生活普遍贫困，但国家对大学生还是非常照顾的。可以说，只要考上大学(包括中专)就是干部待遇，住宿、医疗等全部免费，国家还按月给予助学金。从农村考上大学的，一般都按最高级发放，每月22.5元。按照当时的物价水平，这些钱足够一个大学生衣食无忧。
中午在食堂吃饭时，郑思邕问苗佳慧，梁文茵不是最高级的助学金吗？怎么会没钱吃饭？苗佳慧说，你不知道，文茵每月要给家里寄去十块钱，剩下那些钱自然就不够用了。所以她经常是咸菜就窝头、馒头或米饭。
郑思邕问，她为啥每月给家里寄钱？家里很困难吗？苗佳慧说，她有好几个弟弟妹妹，她是老大。她父母都是农民，所以……
每月只给自己留12.5元，再除去其他的开支，用来吃饭的钱也太可怜了。郑思邕说，每月没有十五六块钱，根本保证不了身体所需的营养！苗佳慧道，就是呀！我们也常说她，让她注意身体，可她就是倔，老说自己身体好，没事。郑思邕笑着说，没事？这不就有事了？
学校为了改善学生的营养状况，食堂增加了夜宵。所谓“夜宵”就是一碗馄饨，两毛钱一份。郑思邕也不是每天都吃夜宵，而是一个星期吃那么两三次。
这天晚上，他出了教室，准备去吃夜宵。在楼梯上碰到了梁文茵。他拉住梁文茵，走，吃夜宵去。梁文茵说，你的心意我领了，我就不去了。郑思邕说，走吧，我还有事儿想问你呢。硬拉着她去了食堂。
两碗馄饨摆到饭桌上后，梁文茵突然笑着说，这要让夏姣看见了，还不得打我呀。
郑思邕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会有这种事儿？我可不信！梁文茵道，谁不知道你和夏姣的关系。别看那么多人追求夏姣，其实他们都是在陪太子读书，她真正喜欢的还是你！郑思邕很惊讶，你怎么知道？梁文茵接着说，正所谓“旁观者清”。你们在农村插队时就认识了，这种关系一般就是“铁关系”，没有特殊情况很难分开。郑思邕笑着说，但愿你说得对呀！梁文茵说，要相信女人的直觉。
郑思邕岔开话题，不说她了。说实话，你对李军感觉如何？梁文茵听了一脸不宵地说，没啥感觉。郑思邕道，怎么会没感觉？梁文茵说，自从我出了那档儿事后，他就没找过我，而且见了我就躲闪。郑思邕纳闷地道，这个李军，怎么回事，关键时刻掉链子！
两人正交谈着，夏姣手里拿着一个小饭盆来了。梁文茵笑着说，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呀！夏姣道，说我什么呢？梁文茵说道，我刚才还跟郑思邕说，你请我吃夜宵，要让夏姣看见还不得打我。
夏姣笑着说，郑思邕同学听了这话是不是特高兴呀？郑思邕装作点头哈腰地说，一般高兴，一般高兴！两姑娘都笑了。
夏姣停住笑，故作严肃地说道，郑思邕同学，你请梁小姐吃夜宵，不请本姑娘吗？郑思邕连忙说，请，请，必须请！
三
这堂“现代文学欣赏”课，鲍丰年老师讲孙犁先生的《荷花淀》。
鲍老师五十左右的年纪，中等身材，四方型的脸庞上镶嵌着两只又大又亮的眼睛。已显稀疏的头发向后背着，凸显了宽阔的额头。
同学们，鲍老师说，《荷花淀》是孙犁先生的一篇代表作。在《荷花淀》里作者给我们描绘了荷花的清秀与幽香，以及翠绿茂密的芦苇，随风飘扬的芦花，沁人心脾的清风等等，使文章充满着诗情画意。
作者虽然是在描述抗战斗争，却很少展示枪林弹雨的战争场面，而是着重描绘了弥漫着水乡气息的生活画卷。它以浓郁的地方语言勾画了白洋淀独具特色的水乡风貌和冀中人民用心开展抗日斗争，保护家园的感人场面。
总之，《荷花淀》歌颂了中国农民和农村妇女的人情美和人性美。
哪位同学知道，鲍老师问，孙犁先生是什么派的代表人物？
赵红光举手回答，孙犁先生是“荷花淀”派的代表人物。
鲍老师问，能具体说说话“荷花淀”派的主要艺术特征吗？
赵红光用手抓了抓头发，我说不好，试试吧。
我觉得，“荷花淀”派的艺术特征一般都是充满浪漫主义气息和乐观的精神，语言清新朴素，描写逼真，心里刻画细腻，抒情味浓，富有诗情画意。
“荷花淀”派的主要作家都有谁呢？鲍老师又问。
除了孙犁先生，还有刘绍棠，丛维熙等人，赵红光答道。
鲍老师说，很好，请坐。
这会儿，郑思邕举手说，我认为还应该有咱们的鲍丰年老师。
韩泉涌接上说，对，鲍老师也应该算“荷花淀”派的作家。我看到，有的文章已把鲍老师归到此派的作家里了。
鲍老师谦虚地摆了摆手，我不值一提。然后接着说，孙犁先生描写的“荷花淀”，其实就是咱们的“华北明珠”白洋淀。白洋淀离咱们这儿不远。希望同学们有机会可以去那看看，亲身体验体验“荷花淀”的风光。
课后，夏姣坐到郑思邕身边，笑嘻嘻地说，你今天的马屁拍得挺好呀。郑思邕也笑着说，还行吧，没有拍到马蹄子上。不过，我确实认为鲍老师属于“荷花淀”派的作家。夏姣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呀，所以才说你的马屁拍得好。
张玉山来找郑思邕，夏姣说，你们有事先聊，我走了。张玉山笑着道，夏姣同学不用回避。我是想，刚才鲍老师的建议很好，咱们团支部可以组织一次白洋淀的夏游。你们看如何？郑思邕和夏姣都赞同。
报名夏游白洋淀的名单出来后，郑思邕没看到梁文茵的名字。他找到梁文茵，你为啥不报名去白洋淀？是因为经济问题吗？梁文茵说，也不是，主要是没时间。
郑思邕说，别强调客观了。这样，你那两块钱不用交了。梁文茵说，那怎么行？郑思邕道，你放心去就行了，其他的不用管。
团支书张玉山是一个考虑问题很周全的人。这天晚自习时，他又找到郑思邕，说，老郑，我考虑，为保证安全，咱们男女同学要混船，就是说，每条船上两三个女同学，六七个男同学，这样万一有事，男同学可以保护女同学。郑思邕说，你想得很周到，我赞成。
另外，张玉山又说，咱们要多租一条船，作为巡视船和救援船，找几个水性比较好的押船。
郑思邕道，我算一个，本人从小就在护城河里游泳。秦穹也可以算一个人，那家伙在海边长大，水性也差不了。再加上韩泉涌，可以了。
还有，郑思邕接着说，咱们和船老大们谈租金时，不要使劲压价格，让他们高兴些会更尽心，更负责。
张玉山说，好，你这个建议也很好！郑思邕道，白洋淀码头有租救生圈的，咱们每条船起码租一个，救援船上多租几个。张玉山高兴地说，必须的，有备无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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