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时候,大人忙活,留下三两个小孩,在田头,在垅间,或者是自家院坝外,一玩大半天。
抓石子也好,下土棋也好,小时候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些自制的石子。随处可见的石块、瓦片,在一帮颇有创造力的孩子们手里,渐渐变得大小整齐,有模有样。
我最大的乐趣,不在石子怎么玩,在石子的制作过程。依据小手的大小,找块青石,按住早已相中的石坯:
砸,啪!石屑纷飞中,呃,全碎了!
再选一块重来,啪,还好!
啪,啊,砸手上了!
反正那时候真有不怕死的勇气,虽然手上经常伤痕累累,却乐此不疲!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别的小孩子多少有点像样的石子就可以了,揣兜里半拉子跑起来叮咣直响。我不行,什么样的石子都收荷包里,还有小瓦片跟宝贝似的。完了还经常带回家,藏在床铺里,席边下,硌得他们忍不住出手混合双打,挨打的是我。
终于有一次,我妈见我又一次跟拣垃圾似的带回一书包石子,忍无可忍全面爆发!一番乌云盖顶之后,好长一段时间,我身上所有的衣物都没有荷包,要么买回来之后就地正法当场撕掉!
我问我妈:
“后来我的零食都放哪?”
“没有,活该!”
“抓石子分男女吗?”
“当然不分!”
“那,是谁发明了简单而又有趣的活动!”
“故老相传,不过是大人留住小孩不让乱跑的绳套……”
漏作漏歹2.
相对其它人家来说,我家盖老房子石头用得最多,毕竟有三个石匠作邻居嘛。造屋之后剩下的石板,统统立放在后院墙边,大概能有十来块。炎热的中午,我和隔壁娃吃完饭跑后院树阴下乘凉。想着大人抬石头,搬石头那雄壮的样子,我俩心血来潮也要试一试。
石板立着,倒是能搬动,我俩就以着地处为支点,跟开关门一样搬着玩,还开玩笑要当大蒲扇玩。
悲剧正在于此,有经验的人都知道,石板立着能搬动。可要慢慢放平的时候,那就要把子力气才能扶得住。我俩动作幅度一大,石板一下子倒了过来。神坑小伙伴在关键时刻当然是丢掉一闪,我那救命的稻草从我生命里划过,要命了,一个人更扶不住。脚下要生根使劲不能动,石板却如附骨那什么以泰山压顶之势倒了过来,我瞬间被拍扁在地上,三伏天哟,却不敢吭气和号叫,那委屈劲像极了被压五指山的孙猴子。
神坑小伙伴倒也义气,并没有马上逃跑,蹲在旁边满脸通红,一脸焦急无所适从。要么说头脑简单的人做事更直接,我马上招呼这家伙从旁边找来一根搅猪食的棒子。大人们平时撬石头都用钢钎,用这棍子也许能行,我边说边煞有介事的招呼他帮我脱困。
嗨儿伊哟!这家伙还真有一把子力气,口号一喊吃奶之力,石头动了动!
我正想趁机往外挪挪,神坑小伙伴大气一松,石头又压了回来,重压差点让我吐血。
嗨儿伊哟!我们都不是那种容易放弃的人,喊着口号继续,却没能像那大人一样把石头撬立起。倒是几番折腾下来,我的腿一阵火辣辣的疼,秃噜皮了。我忍!
最成功的一次,石头离地39.487度了,差不多要够我脱困了,我一声欢呼拍了下手!身体却因没了胳膊的支撑咣一声撞在地上。
噗!啪!咣!呃!
本就不太结实的棒子断了!
石头再一次铺天盖地而来!
我的腿再一次受伤,闷哼声中感觉第三条腿都快废了!
呼号声中,我大骂那神坑的伙伴!
“那啥,一激动崩了个屁!咱再来,再来……”
“你怎么不去屎呢?还来我就废了,赶紧去叫我堂哥来!”
至于后来结果怎么样,我都不好意思说了,整个炎热的中午在家里变了天。反正我妈先跑过来,然后是我爸,我隔壁大我二十岁的堂哥,我们那些好心的邻居,好一阵手忙脚乱!
这事跟我那神坑侄儿闹了半年,我才算完。长大以后,在物理老师的教导下,知道大人能撬动重东西,用的是杠杆原理;我那神坑小伙,却是棒子每下往我腿上戳,那胖胖的身子,想抬动那石头,鬼知道是不是在专门整我。
3.
图片来自网络我是真真实实的旱鸭子,别人夏天消暑都是在小河里,我和神坑小伙却不是这样。
往往是在猪圈里找个干净地儿,搬起一盆水兜头浇下算是冲凉。
从石板逃出来刚过几天,我借着前面的事突发奇想的要把他家水缸借我洗澡。
那时候,这水缸就放在他家厨房,水缸随时都是满的,我神坑小伙他爹——也就是我堂哥每天都要花半个小时五六个来回从老进挑水添满。
他其实怕死了我堂哥那脸盆大的拳头,最终没有拧过我的软泡硬磨。
那个日头毒辣的中午,预谋已久的神坑小伙终于瞅准了机会——我堂哥睡午觉的时候,我俩趴厨房柴活里静待他的鼾声传来。
相视一笑,成了!我俩拍了拍小手,差点欢呼起来。
三两步从柴禾里爬了来,取出从我家顺来的“铁将军”,把睡房门锁了起来。脱掉衣服塞在柴禾下,迫不及待的钻进水缸,舒服的出了口长气。
为免大人发现,我俩商量着合力把盖板石往中间挪,那劲费的哟。
石头被我俩顶住一头挪动,一点一点的要盖住整个水缸,里面的水也呼啦啦漫了出来,流得满屋都是。不知道是中午太热还是刚在柴禾堆里太久,我俩把石头挪过来一瞬间,胸口也是一阵憋闷。
“饱娃子,莫不是我们中暑了哇?”
“不知道,啊吃……”原来是我俩用手顶着石板,太累了,手一松整个世界暗了下来。连带着压住我们的头沉在了水里!
“咕……不行啊!”我俩想要逃出这黑暗,却是没有一起用力,惊恐的发现,这石子重逾千金。我俩各自在水里折腾,我在缸这头,他在缸那头,把个屋里折腾得风声水起。最后我慢慢地向缸底沉去,意识也慢慢的模糊了过去。
慌乱中浮向天空的脚一蹬,啪嗒,一丝亮光随着闷声传来。我俩折腾着冒出头来:谢天谢地,我那一脚朝天蹬巧巧的把石板盖欣出一道缝来。
屋里的我堂哥听见动静醒了过来,怕是晴天白日屋里遭贼了?拉门的时候一看,不得了,这贼忒坏,还把门鼻子锁了,这还了得!咣咣当当门板摇得乱响,然后扯开了嗓子眼:“不得了了哦,救命哦,屋里遭贼抢人了哦,哪个来帮我哦!”
我俩这时候傻眼老实了,猫在水缸里一点不敢乱动,只留下两个小鼻孔在水面出气。
四邻乡亲这一次聚在我堂哥屋里,门锁砸开了,四处也找了,屋里东西没见少,就是不见贼的踪影。我永远无法忘记我堂哥在漫水的厨房里,摔了几跤,碰了几回头,最终把我们从缸里拽出来的场景!
乡亲们震惊的注视下,那一天,我和我神坑的小伙伴,光着膀子跪在屋里,生命中布满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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