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寸草心

       

悠悠寸草心

         我在母亲腹中三月有余之时，我的祖母竟然还狠心无论如何要阻止我来到这个世上，原因是恰好第一胎已经生了一个男孩了，在一个正逢计划生育政策特别严的时代，放弃这个孩子亦是对社会做贡献。母亲哪肯！幸好有父亲的大力支持，于是怀胎十月艰辛地生下了我。

      我并非生在富贵之家，不过是母亲尽了一切之能，竭尽她能力范围所有的都给予给我罢了，自小被外人称作“万金小姐“的我，打小受父母百般宠爱，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纵然我从嗷嗷待哺的婴儿到亭亭玉立的少女，那么多年都享受着母亲始终如一深沉的爱，我却与她的感情看上去并非那般浓烈。年幼的我会当面挣脱母亲的双手，奔向父亲的怀抱里，甚至不愿与母亲说太多话，如今回忆起来不过是母亲的爱太烈，曾让我觉得窒息，于是我常会努力向外奔跑，从初中开始一直到大学，我都坚持过寄宿生活。每次回家她热烈地欲与我拥抱时，而我总是一脸漠然地挣扎开来。来来回回许多次，母亲也变得沉默开来。

       那些年里，父亲一直在中周旋，教我不要伤了母亲的心，而我随着年龄渐长，倒也慢慢理解和体谅了母亲的辛劳，不再如从前哪样纵容自己的情绪，以至于关系还不是过于淡薄。也许是因为母亲性格较父亲要外向、更顺时势的缘由，我进入大学后离了家，跟母亲的联系反而多于父亲。但即算如此，频率也远低于那些母女关系亲密到一天一通电话、一聊一个小时的同学。只是每次回家，即使我执拗搭坐晚上凌晨到家的车，她也会很开心地早早站在出站口来接我然后给我带许多我喜欢吃的东西，当我离开的时候又会塞满大包小包我需要的东西把我送到进站口然后目送我走。

       我工作之后，一年到头与她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工作日渐忙碌让我对家庭对父母心生的愧疚之感与日俱增。最近一年，她偶尔来陪我小住，因为工作压力甚大，体重骤降，她无尽怜惜。对待女儿，她大概是和天下所有母亲一般吧，她会唠叨外面买的各种食材不好，然后想尽一切办法给我带很多土产片，譬如土鸡蛋、土鸡鸭，我喜欢吃腊肉，她就请人熏了我吃半年都吃不完的腊鱼腊肉。

      陪我的时间里，她总是想尽各种法子给我做不同吃的，她也许并不太清楚我爱吃的每一样菜，但是她总是能长久记得住我最爱吃的菜之一，所以不管哪一次，她总少不了红烧肉这道菜。记得有一个周末清晨我早早就出门工作，母亲以为中午我会回来吃饭，特地烧了红烧肉等我回来吃，电话告知她中午回不了，得晚上。而那天回到家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推开门，母亲竟一副兴高采烈全然无抱怨嗔怪的表情迎着我坐下，端出热腾腾的饭菜，还不忘记询问这顿如何，是否需要改进。手中的筷子悬在半空，我竟不知筷子要往哪里夹，母亲起初每次都会略带沮丧地问我：“是不是不好吃？”明明馋虫大闹了，我却在这幸福满溢的情境下哽咽了。

       为了当一个合格的照理者，她牺牲她所有的业余时间料理我所有的繁琐之事，她会把家中每一处都擦得窗明几净，把衣柜里的衣服按季节分类帮我折叠好，为了让我每天按时吃上可口的饭菜她定会每天早早就起床，不辞辛苦日夜如此。

       手中有一张母亲二十来岁的照片，穿着一件纯白的衬衣，面颊丰润，明眸皓齿，扎着两只马尾略显清纯活泼。母亲年轻时留下的照片很少，但我依稀记得母亲年轻时也是懂潮流懂时尚的，会烫流行的“包菜头”，会买价格不菲的呢子大衣，也会幻想能游遍中国各个地方。

     “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讲的是现在孝顺的人，都认为父母只要吃饱饭就好，可是你喂条狗喂条马都不会让它们饿死，孝顺若如此，那孝顺父母与喂养狗马，又有何区别？所以如今她甘愿闲暇时一心当起我的生活料理人时，我心中满是内疚，我宁愿希望母亲能潇洒过好自己，自由地去看世界一景一物。

       不谙世事的年纪里，当人人称羡我有一个贤淑能干的母亲时，我并不懂感恩生命的意义，而随着年岁增长，瞥见到母亲银丝与日俱增，我竟许多次情不能已，泪流满面，甚至想象着母亲若是一日离我而去，我定恸哭到天明的情景。无论母亲在外人面前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在儿女面前，她永远是我们心中大大的太阳，映着人间最深厚的三春晖。其实母亲的爱，永远是那么深，那么重，重到我今生无以回报。

        我想，若是将来一日我也喜得一女，我定会如我的母亲爱我一般，甚至，会爱得更深，手舞足蹈地把她捧在手心里，然后努力把整个世界送到她面前。

悠悠寸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