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与理事会迎新班二月主题“闹”。
正月初五,
在医院病房陪护的 第八天。
此时已临近深夜11点,母亲病床边推针里的药还剩最后一小格,下午2点上的针,估计还有半个小时才能打完。
上这管推针的同时,还分别上了心电图仪,吸氧机,雾化机,其间陆续吊了四瓶药水。从下午2点到现在,9个小时里,每上一趟厕所,就是一次大迁徙,各种管错综复杂,须得仔细小心。
“好热,满妹子帮我脱下这条外裤吧。”母亲唤我。
我迅速起身,掀开被子,拨拉着母亲身上厚厚的棉裤,母亲用力挪动屁股,尽力配合着我。许是穿得太多了,我很费力才把裤子脱了下来,露出母亲那两条骨瘦如柴的腿,干瘪细小处,我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被折断。
“松快多了!”母亲大口喘着气,欢呼着。仅仅只是躺在床上,挪动一下身体来配合我脱下棉裤,这么动一下,母亲都会因此而喘不过气。
病床上的母亲的嘴巴凹陷了,脸色苍白,最爱美的母亲脸上皱纹深且多,眼神黯淡无光。
她张大嘴巴用力吸着气,可胸口似乎有块石头堵住了,硬是吸不上一口完整的气,喉咙处发出“呼噜呼噜”的猫叫声。
她停下了一切活动,手也停留在了半空中,全神贯注地大口喘着,只为能吸上来这一口气。若这口气上不来,……!
我能明显感受到她吸上这口气的困难程度,她用尽全力的,是在和死神做斗争。从没感到死神离我如此之近,母亲在痛苦斗争,我却只能看着,帮不上一点点的忙。
终于,在喘息一阵后,母亲的气息平稳下来,但仍喘着粗气。而这喘气声很熟悉,我之前也听到过。
就在那天,那天下着小雪,我去市中学参加全市作文竟赛,母亲骑着那辆二八自行车,我坐着前杠上,被罩在雨衣里,缩着头靠在母亲胸口,她用力蹬自行车时喘着粗气声,就和现在这喘气声一样。
还在那天,那天我在学校被同桌推下了楼梯,母亲着急忙慌赶到学校时,拽着我仔细查看时,发出了急促的喘气声,也和此刻喘着粗气的喘气声一样。
我一直不曾正视过母亲的老去,因为她性格强势,我印象里她总是那个说话会歪着头,踱着脚,咬牙切齿的妇人;是那个说话刻薄,一意孤行的倔强妇女;是那个和父亲吵吵闹闹一辈子,总是指责挑剔父亲的妻子……
我承认,我从小就不认可母亲的心性,她和父亲经常吵闹,为了闹赢,甚至不惜用死威胁。
我脑海里有一直一个童年印痕,画面里有几张倒落的桌椅,母亲躺在床上,哭泣着闹绝食。
我不记得当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记得当时很害怕,姐姐牵着我,去岭上屋里找建良叔来调解,黑漆漆的夜路也没有让幼小的我有一丁点害怕,但担心失去母亲的那份恐惧却让我至今难忘。
也许是一次次闹腾的过激行为,让我从小就不太亲近她。可我却莫名其妙地,很多时候像极了她,也有着闹腾的倔强性格,自己因此吃了好多亏,过得特别累,所以心里,曾经希望我的母亲不是她。
而此时,看着难受的母亲,想着医生说这句话:“后期她可能生活无法自理,会下不来床”……泪水模糊了双眼,我心底一阵心酸,那个闹腾倔强的母亲,这次可能会强不过命运的安排了。
回想母亲的一生,吃过不少苦,但她从没向命运低过头,她的“闹腾”更是一种坚韧的品质,她对父亲和我们三姐妹的爱,坚定厚重,而且伟大!
在我两岁那年,父亲工地雷管炸药爆炸,他因工致残,导致左手断臂,左脚截肢,左耳炸聋,左眼失明。
父亲九死一生,当时医生是说会终身丧失了劳动能力,并且只能终身坐轮椅生活。可他瘫痪在床一年后,便能柱着拐仗下床行走了,之后又由柱着双拐,到只留单拐,再到能自由行走,现在竟然还能下地种菜,挑水等,这一个个奇迹的出现,自然得益于母亲的精心照顾和不离不弃的陪伴。
母亲“闹腾”的脾气就是那时候来的吧,毕竟在那个年代,一个女人要照顾残疾的丈夫,还要养育三个年幼的孩子,最大的才十一岁,老二六岁,老三才二岁。生活的艰辛可想而知,她的闹腾和倔强,是因为生活所累,更是对命运的反抗。
病床上母亲还满心期待住几天院能恢复,她勤劳,还想着病好后去挑水淋菜;她爱户外散步,还想着能和她那帮朋友风雨无阻地出去散步……
我除了一阵心痛,更觉得是时候,和那个不完美的母亲和解了!
祈愿母亲早日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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