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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渊明饮酒诗的读法(其一)

陶渊明饮酒诗的读法(其一)

作者: 去年的云雀 | 来源:发表于2018-10-12 10:03 被阅读0次

    读陶渊明饮酒诗其一
    青松在东园,众草没其姿。
    凝霜殄异类,卓然见高枝。
    连林人不觉,独树众乃奇。
    提壶挂寒柯,远望时复为。
    吾生梦幻间,何事绁尘羁。
    读这首诗并不是因为喝酒了。除了中秋夜,大概有一个多月没有痛快喝一场了,当然之前喝多的时候也大多并不痛快。陶渊明的饮酒组诗二十首是中国诗歌史上整体而言质量最高的组诗,可能与此略可抗衡的就是杜甫的《秋兴八首》组诗了。东坡也有和诗,以后有空会多写写这些诗。饮酒组诗虽与酒有些关联,但实在是陶渊明关于人生思考的一组绝唱。
    我们首先要知道,渊明绝非心胸狭小之人,虽然如鲁迅所言,他也有金刚怒目的诗,但他内心是真不屑于与俗世宵小争短长的。这是我们读这首诗要有的一个基本情感预设。不然很容易把这首诗当成一个愤懑的酒徒醉后觉人生虚幻的颓废之作,这是很多人初读陶诗的印象。陶诗中内心的明净、纯远、高致,需要沉痛的人生体验和良善的生命质地许久打磨,方能共鸣领悟。
    这首诗写的是青松,松树是陶渊明特别喜欢歌咏的植物,陶诗中咏松颇多。陶渊明喜欢的东西与人颇不相同。比如松,比如菊,都是因为他,而开始在千年来的文学史中被重新塑造,有了全新的情感属性。在他的东园,就有一棵这样的松树。东园的松树,在枝条繁盛的夏季,被其他的草木遮蔽了,它没有瓜果,也没有鲜艳,四季如一,在喧腾的春夏,不免隐没。而在深秋时节,严霜催尽了浮华,青松的“高枝”始卓然可见。“连林”这句,是一个过渡,写的是青松之于常人,树木繁茂成林不被人注视,繁华凋零,人们才称奇惊叹。后两句是点睛之笔,尤以“提壶挂寒柯,远望时复为”一句最是全诗精华所在。
    诗人提着酒壶来到了东园,来到四季如一的青松树畔,这时怕是已经微醺或者已然醉了。渊明的饮酒和后代很多饮酒诗一个极大的不同是,他大多时候是在独饮,而翻看历代诗集,饮酒多为欢宴,呼朋唤友,喧闹呼喊,如我至爱的一首王维的《少年行》中的那句“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也如至爱乐队Nirvana的《Smells Like Teen Spirit》所呈现的狂躁感性脆弱恐惧。有个很有趣的现象,独饮总能留下旷世名篇,李白的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东坡的中秋怀弟子由,多不胜数。群饮似乎多为应酬之作,佳作甚少。少年时代爱聚众滥饮,往往不知所以。中年以后却难以独自提杯。酒壶挂在树枝上,渊明用了“远望时复为”,这是一个倒装句,应该读作“时复为远望“,就是不时地望望远处。这句话有何奇妙之处呢。叶嘉莹先生激赏此句,视为千古佳句,认为渊明把人心中最难传达的那种感动和兴发传达出来了,恐怕能体会的人并不多,渊明的诗大多非常好懂,但境界却极难体会,这句就是一个典型。
    在我看来,提壶这句传达了一种金石般质地的纯净!渊明爱写黄昏时分,可以想象,这是个秋日的黄昏,就像你走着走着就默然走入黑夜的那种时节。一壶,一树,一人,此时绝无喧闹,只有远处空濛,或许还有傍晚时分的孤山残影。此时,孤独的人是可耻的。像张楚唱的,这是一个不应该孤独的季节,从而他们的孤独让自己变得可耻,因为可耻的他们反对生命反对无聊,为了美丽在风中在人们眼中变得枯萎。就像海子那样,骑马砍柴,面朝以及花开。张楚以及海子,都是对尘世胸中温热之人,他们从未站在平淡生活的对面,并未一心挣脱平淡而以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为荣。他们对自己背负的理想,默然不语。他们不批判也不反抗,认为那毫无道理。他们热烈地拥抱了生活,然后决绝地离去。这首诗前面所言的众草的遮蔽、俗人的不觉、卓然的身姿,让人觉得渊明站在尘世的对面而感觉不平、愤懑,放在魏晋人文集中,也只中上水准,而挂壶这句真正提升了这首诗的品格。此时的他,不会在意这些湮灭或惊奇,人生如梦如幻(末句),为尘俗所累、所羁绊是毫无意义的。我们在生活中,或悲或喜,或为人所喜,或为人所不喜,挂念的不是生活的层层叠叠,而是在其间不断显豁自身,再多的争竞,也不如此刻青松侧畔的时时远望。而此时的东园正如海德格尔所言说的林中空地 ,让存在自身彰显,让澄明自现,而达致无蔽,从而让追问变成回忆。思想的远行即”返乡“,如 荷尔德林《返乡》诗中所言:”近本源而居者,断难流离。“ 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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