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远寒握着自己父亲的照片好一会儿,他站起来注视着姜寒云,太像了!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何总觉得姜寒云那么熟悉。这熟悉,缘于父亲书房里的一张照片。那张照片的背后写着:赠沐阳。
乔远寒猜测过父亲和照片上女子的故事。他甚至问过父亲,父亲眼神里掠过的伤心让他不忍再问。他不再问,父亲也从不提起。那照片上的女子在父亲的书桌上呆了多年:“姜寒云,这是阿姨的书?”
“对,这些都是我妈的书。她生前很喜欢读书。”姜寒云看了一眼乔远寒,她觉得他突然之间有了心事。
乔远寒没有再说什么,他帮姜寒云把那本夹着自己父亲照片的书放好:“这些书你都读过吗?”
姜寒云的眉头蹙到一起:“从我妈去世后,我竟然没有勇气翻这些书。夏天的时候,我外婆晒过这些书,她怕生出书虫来。”她的手轻轻摸着书本。
乔远寒沉默了一会儿:“你慢慢收拾吧!”他拽了一下王梓:“走了,你下午还上四点班呢。”
王梓却打量着姜寒云:“兄弟,你这发型真是没谁了。你说说,你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就不能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他又开始了唠叨模式。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瘦了,想来是你劳心过甚。”姜寒云边整理着书随意说了一句。
“姜寒云,我说这话也是为你好,你怎么不分好坏呢?你说说咱们厂本来就是狼多肉少,和你一起进厂的,哪个没有男的追?看看你,平日拿个扳手,简直就是凶神恶煞!”王梓本走到了门口,他又走到姜寒云身旁,最后他围着姜寒云转。
“王梓,走了。”乔远寒拽王梓。
“乔远寒,我跟你说,这都是你给我惹的事。我好好的在宿舍里休息,你让我给这个假小子搬家。她全无半点感谢之意,你听到了,她刚才……”王梓越说越气愤。
“我听到了,你像个女人似的唠叨。”乔远寒把王梓拽回了自己宿舍:“你看看你,绅士风度呢?在女孩子面前就这样?”
“问题是她是女的吗?我看就是母夜叉。”王梓越说越起劲。
姜寒云在自己这边听得一清二楚。她打开自己房间的门,走到了乔远寒宿舍门口,她站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进去。她觉得王梓今天的确给自己帮了不少忙,主要是王梓就是典型的唠叨神还是少搭理为妙。
姜寒云刚转身,乔远寒打开了房间的门。他给盆里放着衣服,准备去水房洗衣服:“你需要帮忙吗?”他疑惑地看着姜寒云。
“我是想感谢你们的。”姜寒云笑了笑:“我帮你洗工服吧?”她说出来又有些后悔,她怕乔远寒误解自己的意思。
乔远寒沉默了一会儿:“你晚上还上班呢,你们操作工挺辛苦的。你休息一会儿吧!”他从姜寒云身边像阵风似的走过。
姜寒云低着头没有再看乔远寒,她的脸颊滚烫,滚烫。如果乔远寒以为自己对他有意思怎么办?他婉转地拒绝了自己的好意,实际上还有别的意思吗?这也太丢人!她忙进了自己房子里面。
在姜寒云转身进房子的瞬间,乔远寒回过头来。他放弃了问姜寒云的想法,他觉得她许和自己一样一无所知。
其实姜寒云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故人已亡,而他的父亲还不知道这个消息。父亲若知这一生的牵念落空,他的病情该会更严重吧?
乔远寒二十三点四十从宿舍往出走时敲了一下姜寒云的门,他在提醒她该上班了。姜寒云没有应声,他便又敲了两下门。
姜寒云打开了门,她只看到了乔远寒的背影。通道很窄,灯光昏黄,乔远寒的脚步声远了,远了……她这才洗了把脸换上了工装。
姜寒云经过调度室时,乔远寒正在接班。她到了车间会议室,班长看了一下人数:“接班时都仔细点,咱安安全全上班来,平平安安回家去。”
“老杨,刘国庆没来。”胡师突然喊了一声。
杨班长笑了:“老刘早来咧,老胡今儿还惦着刘国庆?你平时上夜班哪怕屎粘到锅沿上也是照睡不误,你得是看上刘国庆咧?”杨班长走到会议室外对着料场大喊:“刘国庆,刘国庆……”
刘国庆穿着黄军大衣,躺在肥料堆上睡得正香,他听到了杨班长的喊声坐了起来。
刘国庆跳下肥料堆,直接从外面的楼梯上三楼。姜寒云忙跟了上去。
刘国庆接班有个习惯,他会先在操作台上转一圈再进操作室接班。姜寒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做,她只是跟在刘国庆身后。
乔远寒和王调度去合成车间和造气车间看过后才上了碳化三楼。刘国庆还没有接班,他坐在三楼外面看星星。
“刘师,咋还不接班呢?”王调度问了一声。
刘国庆爱理不理:“这班接不成。主副塔二氧化碳都高,塔内温度还高,好像堵着啥东西。”他点了一支烟。
“刘师,你都是咱老操作工呢,有啥问题解决不了?刘厂长这些日子叫咱提高产量呢,产量提不上去,你们没有超产奖,我们得被罚钱。”王调度在刘国庆面前诉着苦。
“主塔十点五,副塔一点四,尾气零点三。”王慧丽在操作室里喊着。
刘国庆这才起身进了操作室,他让对班主副操作工都走。
胡师从接班来就坐在凳子上打瞌睡。
“老胡,你得是做贼来?做氨水浓度去。”刘国庆敲着桌子。
胡师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叫寒云给咱去做氨水浓度去。”
“少套近乎,我跟你不是咱。你晚上咋没跟我睡?起来,做氨水浓度。”刘国庆很不满地看了一眼胡师。他看了一眼姜寒云往操作室外走,姜寒云忙跟着上了三楼操作台。
造气车间锅炉喷出的火苗异样的红,那火苗发出的声音让人恐慌。氨水池子里的氨水哗啦啦地往外流着:“寒云,今儿这个班不能眨眼。”刘国庆说了一声,他拿着扳手磕着阀门。
刘国庆正准备开阀门,氨水的王师跑了上来:“刘师,你把氨水用些,这氨水都往外溢呢!”
“这会儿还不需要,你没事做咧,使劲制氨水呢!”刘国庆嘴里埋怨着还是开大了氨水用量。
这个班刘国庆明显地忙碌,他每隔半个小时上一趟三楼操作台。他有时磕阀门,有时贴着塔壁听声音,姜寒云便一直跟在刘国庆身后。
凌晨三点,胡师和王慧丽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寒云,排个气,给咱做个分析。”刘国庆额头上直冒汗。
姜寒云立刻意识到要出事了。她排了气进了操作室做了尾气,零点五。她忙上了操作台:“师傅,尾气零点五。”
“寒云,你到一楼去,给泵房说叫再开两个凉水泵。”刘国庆之所以不进操作室打铃有他的想法。他不想惊扰了胡师和王慧丽。这俩没有眼色的祸这会儿还在睡觉。
姜寒云给泵房打了招呼又上了操作台:“师傅,要不大撤一会儿。”
“行,你再给二楼说一声。”刘国庆拿了扳手准备磕阀门。
姜寒云再上来时发现另一个阀门在漏气,她忙进了操作室拿了扳手上来。
刘国庆看着姜寒云叹了口气:“女子让开,我来。知道我为啥劝你不要学主操作?”
“师傅,我能行。”姜寒云倔强的。
刘国庆刚要再说话,操作室的铃响了。他敏感的神经好似突然被人揪起,他顾不上姜寒云直接跑向操作室。
姜寒云第一次见刘国庆这么着急 ,她意识到今晚若出事不会只是尾气高了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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