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年,村里兴起了一股“清谈之风”。其影响之深远,至今仍让我心有余悸。
其实也不能说是在村里。因为我那村子2016年与其他两个村合并成了一个新村。那就叫我那村庄里吧!其实也还不行,那两年村庄里虽然年轻人回来时不少,但参加清谈的人却是如我母亲这样的大龄农村妇女。
相反,那些待了两年的年轻人,又出去了。无疑这又成为了谈资。“某某的仔二十五六啦?怎么还不娶媳妇啦?”。
接下来就有必要考察下清谈的内容。
中国人历来爱谈国事,也因“谈”惹来了许多麻烦。以至于酒馆里常贴出“莫谈国事”的提醒语。
但是当代农村妇女不一样,既不议论国事,也不讽时弊。她们只是传播社会轶闻、间或夹杂着家事、私事、应有尽有。
清谈通常由一个信息中心弄出一个话题来,这个信息中心常常是小卖部店主。毫无疑问,这是个关键人物。以至于,我在家的时候都怕她。比方说吧,如果我去买烟,绝不会说是给自己买。如果说给自己买,店主通常会等店里有三五个人时,抛出“某某的仔已经会抽烟啦?长大了”。之后就是围绕赚钱、娶媳妇等话题铺展开来。哎!
店主发出“论题”之后,几个人交互发表见解,没有时间限制,就成了“日夜谈”,当然也没有什么人约束,完全是”自由谈“的形式。
其他限制还是有的。比如她们夸夸其谈,长篇大论地发表见解,然后天色已晚时。这时她们的家人就会打电话过来催,“卖麻批!你这老娘子,不晓得做饭么?”,那为什么不直接过来亲自催呢?这因为大家都要面子嘛!不过也有我等不会做饭的人,只能说“妈,你还不回来吗?我已经连续三日的晚饭吃的是面呢!”
这股“清谈之风”是不能不引起村长的注意的。记得有一次,村长说“大家日日这么谈,也不累吗?”。之后她们有打趣地,有直接怼回去的,有压根没把村长放在眼里的,有继续谈的。
也许,村长决心整治这股不良风气,上面还得评清洁农村咧,而精神文明就在评比范围之内。我在家的那段日子,就看到村长常跟她们协商,但是久而久之也加入了那清谈的队伍了。
而且因为有村长的撑腰,她们觉得这“清谈”是正事,是当务之急。比如在小卖部,柜台后边一排,店主和妇女们七嘴八舌聊起来,顾客叫买头也不抬。而在居民住宅里,三五人坐一圈,手摇小扇可以聊半天。
也许农村妇女意识到应不能用“清谈”二字。想想啊,在生活中,“清”最常与“闲”组词,和“闲”字沾边了,那还了得,因为妇女们一致认为自己是勤劳的,是任劳任怨的。所以她们决心用“侃”二字,并文雅地称为“调侃”,听起来文绉绉吧!没关系,越皱越能证明农村文明建设取得了看得见的成果。
后来,我问旁边的一位大婶,你们为什么称“侃”呢?她们说“咳!大家款(聊)的时候,乱弄的,昨天,我刚好看到天天向上汪涵这么说,就起这个名哦!”
这句话无疑勾起了我的童年回忆。我记得我小时候,几乎所有电视台除了选秀比赛,就是以侃为形式的节目。
早晨新闻时间一过,就开始大侃特侃。根据不同栏目,主持人自己侃,与嘉宾对侃,还邀请听众、观众通过电话参与侃。
每到整点播插简明新闻,时不时播个广告,放支歌曲,一个上午就这样一侃而过。
晚间和夜间节目也一度出现”侃“的倾向。有的以侃来话国防的,有的就国际问题搬出专家来侃,而且放了大半年,仍然是同一个专家在侃,并且每一次那专家都热情洋溢地侃,有的专门为失眠者服务,有的为苦闷者或失恋者开导。
而我作为一个不懂他们在侃什么的孩子,一边听他们侃,一边在赶我的家庭作业。老师要我用“一边……一边……”造句时,我就造的这个。
今年暑假实习完后,我回家了几天,问一位大伯母:“伯母,来款(聊)下哒”。谁知伯母一改往日态度,斥责我“还款(聊),屋里都欠了七八万建房钱啦!”。这个建房钱不是别的,就是国家每个人头补贴2.5万建房所带来的。
哎!现在“清谈之风”又变成了什么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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