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镜两面

作者: 拾六_ | 来源:发表于2021-04-13 11:11 被阅读0次
序·但是还有书籍

开弦弓,一个中国农村的经济生活。

我是如何走进开弦弓村的?或许很久以前,久到可以从我出生时开始,久到可以从1936年伊始,或许更久,从历史的历史开始。但此刻,我必须从我打开《江村经济》这个最近的日子开始说起,因为,是他使我明白,谷家村不算一个一个彻彻底底的乌有之乡。

学习社会学的朋友应该都认识一个人,费孝通;而认识费老的朋友大约都读过《江村经济》,就像费老通过这本书描绘了1936年的开弦弓一样,此刻,我想在读过这本书后,来描绘我心中的“开弦弓”,它的名字叫谷家村。但我知道,它还有个更原原本本的名字,叫,乌有之乡。

而之所以叫乌有之乡,是因为它终将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是了,我要写的,是一个乡土瓦解的故事。毕竟,传统的乡土生活早已在社会的变迁下不复存在,还好,但是还有书籍。

于是,我突然想到了一镜两面这个词儿,书也是一种镜子,镜外照镜子的人或物早已没了踪迹,可镜子里的东西本就是镜外之物的另一面,书记录镜中像,也即记录过去。

其实我也不是非要沉浸于过去,也不是被“忘记过去的人注定要重蹈覆辙”所警醒,我只是想,但是还有书籍。今天的我因为《江村经济》可以跨越时间的维度到往那早已远去的1936,或许明天的我又可以因为只言片语,遁入那渺渺乌有之乡,还好,但是还有书籍,那怕三言两语,也可以就此梦回。

现在,就让我唤这乌有之乡在尘世中的名字吧,不然我总觉得它飘飘然如陶渊明的桃花源。

壹·为何总想桃花源

谷家村不是桃花源,它唯一的桃树已经在一个不记得的年头给砍掉烧了锅去,砍它的原因除了生老病死,无非就是挡道碍事。毕竟,如果说30年前的谷家村和30年后的谷家村有什么最大的差别的话,那就是荒地遍坡、树木成林、杂草丛生,但争地种、砍树烧和抢草割的人倒是走的走,散的散了。

当然,如果说栽那棵桃树的人还有等它慢慢长大、欣赏千朵娇艳齐开的闲资,那么砍它的人也一定是不再会挂念那一树桃红。现在,乃至以后,谷家村的树将没有一棵会是无意长大的了。

而这,也没什么不好,发展经济的风儿吹到了谷家村,人人都变成了那经济人。可谷小满为什么总会梦到那一树的桃花、一坡的映山红、还有不绝于耳的欢笑吵闹声?

变迁是一个过程,而过程又必定是一个综合体,综合了欢笑和痛苦。谷家村的过去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乡土社会,那时有人都在村子里的热闹的欢乐,但也有人多地乏的贫穷的痛苦;到了现在,谷家村的乡土气息在逐渐消散,荷包涨股的喜悦代替了往日的贫穷的痛苦,可聚少离多的愁思又使人怀念那热闹;或许将来,谷家村将不再叫谷家村,而叫“过年村”,因为只有过年才能看到几位上坟烧香、匆匆忙忙的过客,而那时的痛苦和喜悦又将相伴相生。

人们总是带有过去的记忆,所以痛苦在记忆与现实之间产生落差时浮现,而喜悦又在回忆痛苦中冒头,循环再循环,使谷小满总想着那桃花源,即使那桃花源一棵桃树也没有。

但或许,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谷家村一直都是一个桃花源,一个真实的、有苦有乐的桃花源。

贰·男女有别

女大当嫁、男大当婚,一出一进的习俗自然不是谷家村的独家规矩。不是第一个但却是谷小满知道的唯一一个谷家村里留在家的女儿是谷容华,1966年,她带着全家的盼望出生,可盼望也随着她的出生而落空。

然后,哪有什么然后,在谷容华的母亲一连生了五个女儿后,谷容华的父亲大约也就认了命,觉得自己就没有那个生儿子的命。

可时光飞逝,到了2021年的谷家村,倒是人人都想头胎生个女儿了。这社会观念的变化总是有些微妙,于是谷小满带着疑问问起了母亲。

“妈妈,你说为什么从前那么多人都想生儿子,如今又都想着生女儿了?难不成以前重男轻女,现在风水轮流转,又重女轻男起来了?”

“哪有那么多重男轻女、重女轻男的观念,大多数人想的呀,其实是儿女双全。”

人心不足吗?谷小满想,一切也不过是心之所愿罢,那骨子里刻着对美满的追求。可谷家村又怎会都是有儿有女、儿女成双的人家?

于是,儿子婚娶、女儿出嫁变成了那弥补美满的方法,只是谷小满又不懂了,一出,自家的女儿嫁了人;一进,自家的儿子娶了媳;可为啥就一定要是女嫁男?

就算少有的像谷容华那样男嫁女的,也总有人觉得那男的不过是没本事才当的上门女婿,嚼了舌根去。

不完美才是真正的生活,谷小满知道自己在这个问题上得不到多少答案的。毕竟,根源太过久远。

所以,当眼看着谷家村从养儿儿养老、入赘男难看、继承女没份到了生儿生女都是宝、不娶不嫁过日子,谷小满也终于看到了那要求男女平等的一镜两面。

平等和不平等本就相伴相生,就像谷小满总想那没有桃花的桃花源一样,时间的橡皮擦选择把那真实的桃花源里的所有痛苦都一一擦去,只留下那欢乐。可忘记本身就是一种痛苦,它会使人沉迷于过去的美好而忘却的继续前行的脚步,不再创造新的美好。

今天的谷家村显然已少了些男女有别的事儿,可人们描绘的平等太过具体,以至于繁杂琐碎,失了根本。

毕竟,平等的法治风才刚刚吹到谷家村而已,慢点,慢点。

叁·去礼则入法

村民自治既是礼的回唱也是法的智慧,法律的风儿刚吹到谷家村的时候,有点来者不善。倒不是说它提倡的民主、平等不好,实在是这东西太过陌生。

谷嘉东是第一个收到法院传票的谷家村人,可因为他不在家的原因,法院的信件直直地奔到了谷和云的手中,那会儿他正在帮人杀鸡,嘴里还念着说给灶神爷的话,耳边却听着谷小满念的书信。

谷小满一直都觉得二叔谷嘉东和别人不一样,他因为受了他哥哥,也就是谷小满的父亲的影响,直接把学费当了路费跑到了大城市去打拼。可他始终是他,哥哥的老实本分他学不来,而伶牙俐齿倒仿佛是天生的本领,于是,他在他的二十三岁迎来了他的目前人生的最高峰。

可二十多岁的年纪终究是太年轻了,那种从高处跌落的失重感或许更痛苦。一波又一波的催债在他三十岁之前紧逼而来,而他突然不知所踪,于是,法院的传票也就直接到了生他养他的谷家村。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子债父还,于礼有据。和云啊,你要是有钱,就把你儿子欠的钱给还了吧。”说话的是村长,几十年风风雨雨,谷家村人被法院叫这事儿从来就没有发生过,可一旦发生了,就仿佛被人打了巴掌,脸面火辣辣的烧。

“哪有这个礼?我儿小平娃说了,如今连父债子偿在法律那里都说不通,儿子帮还债是有限制的,如果他没有继承到多少父亲的钱财,那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天经地义。”

“可我们以前父亲哪怕是兄弟欠了钱还不上都是我们还的,这些个礼你都忘了吗?”

“怎么会忘呢?如果东瓜娃欠个百八十块,我自然是有余力的,可上万的欠债我自己一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钱哩。村长,现在不比以前了,你也就别拿那礼来压我了。而且,就算抹了黑,也是抹在自己家了,村上受不了什么影响。宽心、宽心。”

“我是大家一票一票选出来的村长,自然就要对大家负责的,如今你家摊上这事儿,像你说的那数字我也帮不上忙,算了、算了,万事交给法律吧。”

这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儿了、村长也已归了黄土,可大约因为自己是民主选举的缘故,所以他选择了更早拥抱法律。可骨子里的礼治使他接受不了自己后来的退休,以前,村长都是当到干不动的。自己怎么就变成了个退休下来无用的闲人?

而那时,法律下乡才刚刚开始而已。法律将一点一点下到乡里,礼管不了的东西,法律管,礼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逐渐瓦解。

尾·突然想到的事儿

谷家村于我,当如开弦弓村于费老,可谷家村就像个乌有之地一样,没什么可写的东西。直到我读到了《江村经济》,我才发现,其实倒不必追求个万事万物的轰轰烈烈,平凡才是底色,没什么可写,不过是自己格局太窄的缘故。

于是,哪怕一棵砍掉的桃树,都变得有故事了,甚至还连接着过去、现在和未来。而这就是书的魅力了。

以书为镜,我发现谷家村还有许多一镜两面的东西,像穷与富、农民与土地、忙碌与闲暇,它们都是相对应的,没有哪一一样不是彼此联系。

于是,还好,但是还有书籍,我也可以接着看书,接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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