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父亲

                        忆父亲

    题记：思念是我无法忘却的痛。

忆父亲

        父亲去世以后，我对日子特别敏感，尤其是那些具有纪念意义的日子。转眼间父亲的祭日又悄然而至。

昨晚，我又梦见了父亲。那个阔别六年的熟悉的身影又伫立在我的眼前！

父亲瘦小结实，一身军绿色的中山装，无论新旧，永远是那么的干净整洁。父亲走路永远都是抬头挺胸，大步流星，显得那么的自信而神采奕奕 。他有着一副铿锵有力的嗓音，为此，乡亲们赞誉他“铁喉咙”。他闲坐时右手两指之间总爱夹着香烟，嘴巴微微张开着，欲言又止的。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我......我也发怔地看着他。那一幕幕，一桩桩，一件件，犹如轻烟飘然而至……

      小时候，我家特别穷，经常会陷入食不果腹的窘境。邻居家后院有两棵蜜桔树，还有两棵高大的柚子树，一棵是白柚树，一棵是红柚树，每年树上是挂满了累累果实，勾引多少孩童驻足痴望。每逢中秋将近，无论是蜜桔，还是柚子都是肉多汁甜，更是挑逗着多少“馋猫”的味蕾。实在馋不可忍，有些伙伴还是铤而走险，偷摘柚子，便掀起许多“柚子口角之争”。每每情境，父亲都会借机教育我们：“家里再穷，没吃没喝，你们都不准做偷鸡摸狗的事情，否则我会打断你们的腿。”八岁那年中秋前夕的午后，邻居家泼妇骂街的腔调打破了午休的沉静。父亲越听越觉得邻居在指桑骂槐，便逮住两个兄长，厉声审问：“你们偷摘了隔壁家的柚子？”

“我们...我们...就是...摘了...一个...”两个兄长支支吾吾辩解道。

      话音未落，父亲操起竹篙，揪起兄长往外走，犹如一只发怒的豹子撕扯着猎物。随即，竹篙霹雳吧啦，犹如冰雹似的落在兄长的身上，“短命鬼，我叫你们偷，家里没有吃的吗？我哪餐少了你们吃的？天天教育你们不要偷鸡摸狗，不要给我丢人显眼啊......”父亲越说越激动，俨然像一只失控的豹子，竹篙声越来越密。兄长们嘶声裂肺地嚎叫着顿时弥漫了整个村子。乡亲们闻声赶来才把父亲劝住了。父亲，一个扛犁荷锄的山野农民，在我们心中成了一位镇压叛乱的将军，坐镇我们的童年的星空，让我们不敢越雷池半步，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叛乱过。

      父亲虽然一直身居大山深处，过着很淳朴清贫的生活。他的穿着打扮散发着泥土的气息，但他的言行举止却有着群山的格局。他时常告诫我们：“人穷但志不能穷。”父亲殷勤地希望我们能摆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他严格要求我争分夺秒读书，直至我快大学毕业，还不准我看电视，不准我嬉玩，不容许我些许怠倦与分心，生怕我亵渎了知识。大二那年暑假，忙完了农活，趁父亲赶集的空档，我便躺卧在沙发上看电视。没踩住父亲的时间点，被父亲抓了个现形。他就秸秆上火似的破口大骂：“短命鬼，你是帮我读书吧？不愿意读书干脆不要去上学了，坐在家里盯着电视，看它能给你饭吃不？哪里像个大学生啊，白费了我和你娘的血汗钱。我们在你的眼皮底下，都是想方设法看电视。那在学校，岂不更加肆无忌惮地成天钻进电视里啊？我们希望你好好读书，不要像我们成为“睁眼瞎”，累死累活的守着一亩三分地，没有出头之日啊！”我百口莫辩啊，只能悻悻地关掉电视回房间学习。那一顿狗血淋头地毒骂让我心有余悸，随后是感激不尽，那场痛骂就像是给我披上了一层保护膜，让我逃离了“追剧”侵害，远离了“刷屏”等低级趣味，让我住进了书房，坐卧在书香的光阴里,品味知识的醴味。

        父亲是一个勤劳吃苦的庄稼汗，他每天起早摸黑地劳作，他希望我们继承这份优良传统。他对我们要求特别严格，不准铺张浪费，不准好吃懒做，不准投机取巧......我们稍不留神，就会迎来他那腥风血雨的“政治课”。这是他教育我们的“杀手锏”。他习惯于初一或十五上“政治课”，而且从来不看场合的，不分事情大小，不管长幼有序。祖母不讲卫生，母亲溺爱子女，姐姐乱花钱，哥哥调皮捣蛋，妹妹花里胡哨，我早晨赖床......这些生活琐事都是父亲“政治课”的契机，他有时会和风细雨，有时会疾言厉色，有时又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事态严重的话一定是狗血淋头。我就切身感受过一回。高三那年正月初一清晨，男人们睡觉，女人们和小孩睡觉，可以肆无忌惮地睡到饭点。我们兄妹五个就无所顾忌地睡到饭点。哪曾想，一起床，就迎来父亲劈头盖脸地说教：“天上掉馅饼，也要起得早，起得晚了，别人捡掉了。年纪轻轻就赖被窝，这能成大器啊？要是我和你们的妈妈也这样睡到日头出山，你们就喝西北风去。古人说“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你们倒好，个个在被窝里睡觉，这能读成书啊？枉费了我们的血汗钱。想当年，我们如果有你们这般条件读书……父亲的嘴就像一顶机关枪，滴滴答答几个小时。他声情并茂地讲述让我们个个都泪眼汪汪。从那以后，我们再也不敢睡懒觉了，无论春夏秋冬，无论睡得多晚，我们都保持早起的习惯。

        父亲的一生，平凡而不伟大，严格而不苛刻，志向而而不势利，操劳而不清闲。父亲的一生，没有给我们留下丰厚的物质财富，却给我们留下了一笔经世耐用的精神财富。他跌宕起伏的命运，坚忍不拔的意志和毫不张扬的爱，随光阴流转，在我的印记中愈加鲜明深刻。“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我永久的悔，时常让我在某个地方，某个场景涌出揪心的痛。如果我是一棵草，那么是父亲用自己的血肉之躯腐朽在我的根下，让我茁壮的成长；如果我有脚，那么我走过的每条路上都有父亲身体铺就的碎石，而让我走得更加踏实。

      父爱，是一支古老的藤，承载着对岁月的眷恋，和对往事的缠绵。虬劲的枝蔓里，写满了思念、宽容、等待，凝聚了过去、现在、未来。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转眼间，父亲离我们而去已是六个春秋了。今天是父亲的祭日，愿天堂的他，没有病痛与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