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叔叔说祖屋的西墙塌了,妈妈带着我赶回了家里。我在南屋和东屋之间芜草丛生的棚子里发现了一辆自行车,灰头土脸,锈迹斑驳。回头看看在和叔叔说话的妈妈,生活丰腴了她的脸庞,岁月却佝偻了她的身子,脸上显出些许斑纹。记忆里那个骑着自行车在乡村的道路上载我前行的身影渐渐清晰。
妈妈的娘家就在隔壁村,她时常骑车带着我回娘家。模糊的记忆中,那是一个深秋,从姥姥家出来,妈妈骑着自行车载我回家。记忆中那天极冷,坐在车后座的我冷成了一团。妈妈有所察觉,抓住我的手,放在了她的后腰上,“把手伸妈衣服里就不冷了。”已经忘了那时是怎样具体的场景,只记得妈妈那冬日晴空的太阳般的体温,柔和、温暖。每次想起,心中说不上是温暖甜蜜还是愧疚酸楚。
上小学前我和妈妈都是在村里生活。那年,爷爷突发性脑溢血后便痴呆了,父亲外出务工,一家子都靠妈妈操心。她在村里开了一家小超市,时常需要去镇上进货。经常天还没亮她就已经骑上自行车、登上麦垄、消失在了晨雾里。小时候对距离没有概念,只记得妈妈会走很久,待到夕日欲颓,村口前的小路上才会出现一个披着霞光的身影在自行车上挣扎前行。瘦瘦的车后是满满的、大包大包的货物。妈妈总会给我带来一些新的文具、书本或者新种类的零食。那时的我,看不到妈妈脸上的汗水,只顾着收到礼物的喜悦。现在想来,颇有些羞愧。
回城里的路上,坐在车上,我看着车窗外闪过的麦田,心里丈量着从村子到镇上的路程。眼前好像倏忽闪过一个骑着自行车艰难前行的影子。我扭头问妈妈:“妈,你还记得小时候骑自行车带我去姥姥家吗?”妈妈愣了一下,扑哧笑了出来,“当然记得,晚上你快睡着了,我一边跟你说话,不让你睡,一边拉着你抱着我的手。结果还是让你的脚绞到了车轮子里。心疼死我了。”
听着母亲的话,鼻头猛地一酸,赶紧扭过头去看窗外。原来,她只记得对我的亏欠。幸好,岁月芜杂了小院,斑驳了车身,却没有剥夺我的记忆,关于她爱我的记忆,关于我亏欠她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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