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涩青春，校园有爱不谈
作者：项络臣
若追究根源，这世间人与人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周末，小堂叔大婚，高朋满座，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晚晚不喜欢热闹，但是也很想亲眼看看城里人越来越推崇的西方浪漫婚礼，听说和农村的旧风俗截然不同，新郎会亲自捧着玫瑰花去接新娘，新娘穿白色婚纱就像天女下凡。
只可惜亲朋好友骨髓里刻着的都是旧习俗，这婚礼在晚晚看来终究有些不伦不类的，不过倒也丝毫没有影响宾客的热情。
车子队伍，他们就蜂拥过去，团团将新娘子的车子围住了，女人评头论足着，男人开始拉车门。
酒未喝，人已醉，嘴里说些不荤不素的玩笑话，事儿主谁也不当真，毕竟越热闹越喜庆，倘若魂力无人问津，那才是丢人。
后面的车子上陆续下来去接亲的年轻男子，个个热情高涨，搂着送亲的女子们，手有意无意地揉摸着她们凸凹的身体。女子们早知会有这般戏弄，都羞得脸通红，却也挣脱不开他们的怀抱，只扭扭捏捏往前走。
晚晚安静地坐在一辆摩托车上，看着明媚的阳光照着他们的笑脸，总感觉很不真实。熙攘的人群簇拥着笑逐颜开的新人走近，她看着小堂叔脸上幸福的笑容，心中莫名悲凉，本家人口太多，祖父辈弟兄五个没有姐妹，父辈堂兄弟有十三个只有五个姐妹，所以小堂叔比我只大四岁，而大堂兄的儿子现在都两岁多了。三个爷爷举家都在城里生活，很少回农村老家，也根本不想回，每年只有祭祖时候见一面，连一句话也说不上的，可能他从来不知自己是哪个兄长的女儿，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吧。
看着他们走进胡同，晚晚猛咬了口苹果，目光却撞上了两道疑惑的目光，惊得她忘记了合上嘴巴，那穿着酒红色衬衫的、头发梳得跟港台偶像似的男人竟然是路伟！不得不说这样的打扮挺适合他，阳光、潇洒。
看到她，伟一样惊讶，有些不自在地松开了怀里的女人，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被身后的人推着走开了。
世界很大，在你想见一个人的时候，怎么也见不到，世界又很小，在你不想见的时候，他如影随形。
晚晚总觉得有气堵在心口，无处宣泄，坐在餐桌上不停地往嘴里塞着东西，母亲提醒她，不要这样吃，会让人笑话。
无论我们怎么做，他们都一样瞧不上我们。晚晚心里说道，但是动作还是收敛了许多，有些后悔自己跟父母来参加这婚礼了。
父亲把她叫到自己那桌吃，原来桌上有两位老师，一位是初中教过自己语文，一位是高中的朱老师，但是没见过。
晚晚明白父亲是为自己讨人情的，显然他并不擅长这些，好在她成绩优异，那语文老师竟还记得她，又给朱老师推荐起她，要他无论如何要多多关照。
这时新人来敬酒，那路伟也端着酒杯凑了过来，看着我，问小堂叔：“这妹妹是谁？”
小堂叔拍了他一巴掌，对他介绍：“这是我大哥，这个是大哥的小女儿，我侄女，叫晚晚，跟你一个学校。不过跟你不一样，你是混天熬晌的，我们晚晚可是我们家的骄傲，将来要考大学的。”
“噢，噢……”伟恍然大悟的神情看着晚晚，“那你以后可以叫我叔叔。”
晚晚只觉得自己的脸被火烧过，扭头看着一旁不说话，原来只要追究根源，世间人与人之间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些老师与祖父辈，她与伟之间，都可以沾亲带故。
父亲憨实地笑着：“晚晚不爱说话，你别跟她计较。”
伟就来了劲，拉了张椅子在父亲与晚晚中间坐下，说道：“我怎么会计较呢？这么漂亮的小侄女，我喜欢还来不及呢？来，小侄女，告诉叔叔，你想要什么，我送你，等一下叔叔送你买一个大蛋糕吃。”
真把她当三岁孩子了！晚晚脸更红了，却也不敢发作。
朱老师冷哼道：“你这孩子一天到晚胡说八道，赶明我跟你爸妈说说你那些事，看他们怎么罚你，非叫你跪在台阶上跪到天亮不可。”
父亲笑着说：“孩子嘛，不胡闹就不是孩子了。”
一桌人都笑起来，朱老师也笑了，指着路伟说：“你几天没上课了？少喝点，喝完赶紧回学校，好好复习。”
伟应着，给桌上的人都斟满酒，挨着敬了一圈，安坐下与他们交谈起来，完全不像学生模样。
曲终人散，晚晚也要回学校去。
父亲从口袋里摸出钱来，犹豫了一下，抽出张百元钞票递给她：“我还得在这帮忙，你自己去学校要小心点，想吃什么就买点，别不舍得花钱。”
晚晚笑着说：“我还有一些钱，给我五十就够了。”
“拿着吧，多买点吃的。”父亲将钱塞到她手里，又说，“你别听你妈唠叨，她就那毛病，跟谁都哭穷。过几天我出去打工了，那里工资挺高的。”
“我走了。”晚晚不等父亲说完，就转过身，眼泪无声地落在嘴角。模糊的视线里看到摩托车上坐着的伟，他啃着苹果，看着她，想笑却没有笑出来。
她的背影有着与生俱来的孤独，他的霸道也如此
她的背影有着与生俱来的孤独，他忍不住追上去，说道：“时间还早，跟我走走。”
这霸道也是与生俱来的，没有她拒绝的余地，他已经伸手拦下一辆恰好经过的大巴车，拽她坐了上去，甚至连路线都没看。
“没想到鹏是你的堂叔。”伟玩弄着火机，打破了沉默，“为什么一口都不肯吃那些蛋糕？就算是普通同学，你也不该这样冷漠拒绝吧。”
晚晚如实相告：“我很想吃，但绝不可以！”
伟微微皱眉，看着她，问道：“为什么？”
晚晚沉默了片刻，扭头看着他，认真地说：“因为蛋糕和有些东西一样的，会让人上瘾的，一旦上瘾了，就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相视片刻，伟的手落在她的手上。
手心的温热一下子传遍了全身，她身体一颤，想要抽回，反倒被他紧紧攥在了手心，心好像也被他抓住了一样，连呼吸都困难起来，眉头微蹙，低声说：“你干什么？”
伟将她冰冷的手，放在嘴边吹着热气，邪魅一笑，说道：“我就是要让你上瘾，要你戒不掉，这样就可以一直下去，更会一直给你做蛋糕，做任何你喜欢的食物。”
晚晚惊诧道：“你做？”
“是，校门口新开的蛋糕坊就是我的，这几天我没去上课就是在忙这些事。”她的意外在他意料之中，脸上挂着得逞的笑，这件事他做的悄无声息，连最好的兄弟也不知道，肯透漏给的人她可是头一个，“是不是很意外？生活总会给我们一些意外，是不是？”
晚晚的惊讶只是片刻间，马上又恢复了平静，电视里的权势富贵们不都是这般吗？想做的事情不需要考虑成本也不需要考虑收益，只要看心情就可以了。
何况早就听说他父母在大都市开公司，让他来小城读书，也只是为了让他磨砺磨砺。
所以，他有足够的资格来荒芜学业，有足够的精力来泡妞，有也有合理的理由去混黑道。
原来每个学校都有一些杉菜，都有一些f4，那个虐心又甜炸的电视剧其实也没那么狗血。
伟说：“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你是来找我的，更没想到你们是一家人。”
“生活总会带给我们一些意外。”晚晚重复他的话，费了很大的劲才把手抽出来，忙塞进口袋里去。有些遗憾地说，“生活也会跟我们开不大不小的玩笑，他和我姐姐是同一年出生的，可是他命好生在了当官的五爷爷家做了少爷，姐姐生在一贫如洗的我们家比丫鬟还苦命。以前姐姐常羡慕他可以在城里读书，可以有很多书读……没想到他与人打架被开除了，现在娶了媳妇了，成了真正的堂叔了。”
伟摇摇头说：“生活并非只有读书这条路可以走，其他也一样可以成功，可以幸福。”
“对于你们来说有许多路可以选但是对于我们来说，只有读书这一条。”晚晚回头看着他，无奈地笑了笑，接着说，“你们不读书的话，家里可以帮忙安排一份稳定的工作，或者接替家人的生意，或者有足够的钱去做想做的事情，可是我们不一样，想要改变就要有文化。如果我今日辍学，明日就会有媒婆踩上门，拉红线，找一个隔壁村的小伙子结婚生子，一辈子和父母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也不是不甘心那样过，但是父母太辛苦了，他们不希望我们那么苦，他们希望我们轻松一点，哪怕轻松一点点也是好的。”
晚晚有些哽咽，深吸几口气，拼命眨眨眼睛，让眼泪倒流回去。
伟说：“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照顾你……”
晚晚打断他的话，轻声说：“你知道吗？我姐姐十四岁就去酒厂做工了，起早贪黑，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可收入微薄。有一次，她加了夜班回来，实在太困了，骑着车子都睡着了，摔倒在公路上，门牙磕掉半截，脸上全是血，我爸从来没哭过，但是那次他哭得很厉害，他心疼姐姐，更恨自己，恨自己没有本事，不能给孩子好一些的生活环境，哪怕好一点点，姐姐就不用这样去做工。”
“晚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有一次，姐姐带回来五个乡巴佬鸡蛋，那是我第一次见那种鸡蛋，特别想吃。但是我们家六个人，只有五个，姐姐说她在厂里吃过了，可是我不信，我咬了一口，装作干呕的样子，给她说，我受不了那个味道。”晚晚忍不住眼泪落下来，嘴角却勉强笑笑，“也不过六毛钱一只，对我们来说是奢侈品。我想你的一块蛋糕都够我一个星期生活费了吧，或者更多一些。”
伟给她擦着眼泪，轻声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晚晚推开他的手，笑着说：“跟你说个秘密吧。”
她的眼泪好像是两把利刃穿透了他的胸膛，让他心疼难耐，可看着她这凄然的笑容，他又感觉心口被堵了一堆碎石，堵得难受。
12.
“在我们农村的房子里，是没有洗澡间的，我们夏天会去村头的渔塘洗澡，女人洗完，男人再去。不过大部分时候我们还是在家洗，说是洗澡，其实就是端盆温水，用毛巾擦擦身上的汗而已。”晚晚有些疲惫，将头靠在车窗上，垂着眼睑，好像看着他的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慢悠悠地说着，“秋天一到，天凉了，我们就没有办法洗澡了，冬天更不可能洗，所以一年四季，我们和水相伴的日子就只有夏天那么几个月。你不知道女孩子爱干净的还会把耳朵脖子洗干净，那些男孩子们常常灰头土脸的，灰都浸在皮肤上了，脸和手抖黑乎乎的，脖子和身上更不用说了。我还算干净，我很臭美，所以我皮肤会比一般农村孩子白很多，对不对？”
“对，羊脂白玉，吹弹可破。”伟可没有逗她的意思，她的皮肤确实娇嫩如初放的莲，润泽如晨起的玉露。
晚晚咧嘴笑，伸手捅了捅他的手臂，以示惩罚，接着说：“我很喜欢水，小时候什么也不懂，就常常想，我长大后一定要有自己的渔塘，一整个夏天都泡在水里面，还可以有吃不完的鱼，那该有多快活。后来姐姐带我去了澡堂洗澡，我又想，将来我要开个澡堂子就好了，一年四季都可以泡在里面。再后来，我去了一位同学家，看到了他们家的浴室特别漂亮，我就想，我也要在县城买一套大房子，家具什么的都可以简单，唯有浴室一定要漂亮，我每天都会泡在里面，洗个泡泡浴，裹着白色的浴巾，就跟做梦似的生活着。现在，我很想有一栋别墅，有一个泳池，我还想有一个私人会所……我是不是很不自量力？”
“不是，梦想是成功的基础，有梦想的人生是幸福的人生。”
“以我为圆心，以我的梦想为半径，画圆。圆内的一切就是知识是文化，一辈子都不会流失的，你说是吗？”晚晚轻声说完，便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听到这话，伟微微一愣，“以我为圆心，以我的利益为半点，画圆。圆内的物质财富就是自己的”是他的人生格言，自幼就被灌输的商业思想。
可是，物质财富却很容易离自己而去。
她靠在车窗上睡着了，他脱下外衣盖在她的身上。
黑色的风衣衬得她肌肤如雪，他脑子里闪现着不同年龄的她在水中嬉戏的样子。
看着看着，便明白了，值得我们爱的人，更值得我们追赶她的脚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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