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磁性泥巴
阿碌从游戏厅里出来，他已经花光了身上的钱，再也没有哪里可以让他消磨时间，没有了最后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阿碌顺着路拐，昏暗的灯光下，街上没有一个行人，阿碌站在路口，内中彷徨，瘦小的身形在地上投着长长的倒影。对于一个小学五年级的学生来说，半夜11点还在街道上游荡，夜的凄清让人生寒，没有归宿的道路又该怎样去走。阿碌已经三天没有回家了，逃离了课堂，躲着不知道往哪里走。
“你不知道，桥头那家店的衣服真不错”，“是嘛，改天带我去看看”，“火锅的味道不错，这家找得好”，“那还不是我找的”……一群女人从小巷里窜出，一边走一边大声的聊着，阿碌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跟了上去，大约相隔100米。眼前的人压根不认识，可阿碌的脚已经不听使唤，非要跟着去，或许这是一条能够回家的重叠路，或许在小这县城的深夜里，只要有人走动，有人说着话就是指引，让一个年仅10岁的男孩在流浪里得到些许安慰。
那是一段笔直的下坡道，道很长，长到阿碌走到困，走到想要睡觉。前面的女人们只顾走着，聊着，全然没有发现身后的阿碌，道路上清脆的响起高跟鞋敲地的声音，阿碌被声音牵引，顺着路左拐，又右拐，再下坡，一直走到另一个十字路口前才停下。十字路口一头是北门大桥，阿碌望了望桥头，桥上空无一人，女人们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去，渐渐的声音消失，只剩下阿碌一人，阿碌走到桥头，看着远方，桥的尽头连着一座大山，翻过山就是家。阿碌困倦的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睛里涂了一层水光，在灯光下亮莹莹的。几辆车驶过，此时的阿碌已经困到了极点，灯光下一块残断的石柱成了阿碌休息的地方，蚊虫在灯下盘旋，背靠着灯杆，昂着头闭上眼睛。
身体感受到了巨烈的摇晃，阿碌缓缓睁开眼睛，此刻一个魁梧的身体遮住了光，但那个人的脸阿碌十分熟悉，正是自己的父亲牛不吃，只瞥了一眼又合上睡着，阿碌被一把抱起，背着走向了大山深处，“困了，在马路边上睡觉！”，“孩子还小，懂什么”，“回去好好收拾一下”，“找了三天，哪个地方没去过，这猴崽子”，……阿碌醒了却怎么也不敢睁开眼睛，父母的话像针一样扎着头皮。
半小时后回到家中，牛不吃递给阿碌一个小袋，里面全是夹着馅的小馒头，阿碌一个个往嘴里塞，狼吞虎咽一般，“把衣服裤子全脱了”牛不吃的手里紧握藤条，阿碌赤裸着坐在沙发上，他的身休蜷缩，伴着一声又一声的哭喊越缩越紧，他知道他犯了大错，他必须接受惩罚。“叫你不回家，错了没”，“还逃不逃学”，“以后还敢不敢”……，无数个问题，无数个“是”，“不敢了”，“我知道错了”。“呯”的一声屋里突然变得漆黑，叫喊声停了，啜泣声呜呜持续，“灯都抽爆了，快拿蜡烛点上”，一盏暖色的光在屋里点亮，“别打了，孩子明天还要去上学”，“哼，老子真想打死你”，“把衣服穿上，赶紧睡觉”。
“许老师”牛不吃带着阿碌站在门口，“阿碌，快回到课桌上去”许老师站在课堂上，“看你还敢逃学”，“呯”的一声阿碌被牛不吃一脚踢到了教室里，整个人匍倒在地上，书包里面的书四处散落，“还不给老子站起来”许老师见状立刻把牛不吃拦下，“再敢有下次，老子打死你”牛不吃撂下一句话就走。课堂里，阿碌捡着地上的书本，“捡完没有，赶紧回到座位上去”许老师右手轻轻一摆，眼神鼓了鼓。
放学回家的路上，夕阳下桥头边残阳暗红。
“服不服”，“不服”，“不服你吃草吧”，“嗯鸣……，呸”，此时的阿碌正倒在草地上，他的身上坐着同班同学小混，小混一只手扣住阿碌两只手，另一只手在草地上拨草往阿碌嘴里塞，“阿碌”远处阿碌的表妹呼喊，阿碌见状整个人都不好了，就想在地上刨个缝往里钻。
“打你怎么了”，“打你不是很正常嘛”，“你再打我试试”，“你还以为我不敢”，“到现在我都还记得你被你老爸一脚踢上天”阿碌蹲在地上，一旁的同学小赖嘻哈的笑，“呯”小赖用手捂在阿碌额头上向后猛的一推，阿碌的头撞在了墙的尖角上，鲜血流淌而出，阿碌没有吱声。……老师匆匆赶到，在医院里，父母指着阿碌责备。
小学毕业。阿碌仍然懵懂，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常常有人想欺负他，他只得跟着时间走，走进初一的课堂，全新的学校。
一次地理考试，阿碌只是简单的浏览一遍，“阿碌是谁”所有人都望着阿碌，“这次考得挺好，全年级第一”老师在课堂上好好表扬了阿碌，阿碌的心像是欢快的淋了雨，他发现自己在课本里能够找到自己没有的东西，是那样饥渴，是那样充实，像是窥到了边缘，有什么东西很神奇。
牛不吃路过阿碌的房间，见灯光没熄，就从厨房的餐桌上拿了一盘夹心小馒头，一杯水，“还没睡呀”门缓缓打开，阿碌见是牛不吃来，低“嗯”一声埋着头看书，“早点睡”牛不吃把盘子和水杯放下，阿碌朝着牛不吃离去时看了看。
初二那年，“你已为你学习成绩好就了不起了嘛”，“我现在就可以叫人来打你”在放学的路上阿碌碰到了小学同学小赖，阿碌没个好脸，只顾走，也没想招惹谁，小赖见阿碌不理不睬就恼了，“走什么走，哥几个把他收拾收拾”，阿碌沉默着，只顾往前走，“给我拦住”四个人把阿碌围了起来，“叫你，你没听到，装聋”小赖一拳捶在阿碌背上，阿碌眼神盯着小赖看，“看什么看，给我打”阿碌倒在地上，“住手”远远的一声嘶喊传来，阿碌的眼角沾着血，模糊的视野里一个熟悉的人赶来，“全部给我滚”牛不吃大喊一声，“不滚又怎么样”小赖四人抽着烟，一脸嚣张，“阿碌”牛不吃呼喊一声向前靠近，小赖一脚踢出，牛不吃顺势越过，一脚重重踩在单脚支撑的小赖腿上，小赖抱着腿在满地滚，眼泪鼻涕哭喊出来，那三人见形势不对就一溜烟跑了，“这一脚算是给我儿子踢的，以后别让我看见你”，牛不吃扶起阿碌，“没事吧”，“没事，早习惯了”，牛不吃的脸上露出一种从来没有见过的神情，阿碌擦拭着额头的血迹，看见自己父亲脸上的神情，心里咯噔一下，有些不是滋味。
初三那年，阿碌成绩越来越好。在即将毕业的那个星期天，“我这条腿不是你打瘸的嘛”，“看看，我今天这阵势，10个人整死你”，“我在医院躺了一年”，“这账该是算算了”，“你想怎么算”，“怎么算，我这条脚瘸了，我就要废了你的脚”……“你这腿利害呀，当年小学的时候，你一脚把你儿子踢飞，搞得全班同学哈哈大笑”，“你儿子比你强，这么多年有这么多人欺负他，他都忍了”，“你要是学学你儿子多好呀，忍忍就过了，你逞什么能”，“阿碌，我对不起你”牛不吃整个人跪倒在地，“现在知道错了，晚了”，无数只脚往牛不吃身上招呼，“住手”远处撕破嗓子的呼喊在空中炸开，所有人都愣住了，“我当是谁，原来是没用的阿碌”小混站在前面指着远处的阿碌，“怎么的，你想救人”小赖把烟头往前面一甩，“小赖，小混，请你们放过他”，“什么，我没听到”小混小赖轻咳一声口水飞出，“请你们放过他，有什么冲我来”阿碌的眼神中带着一股倔强直勾勾看着对面，小赖，小混相互对视一眼，捂着胸口笑道：“我没听错吧，废物阿碌”，“你要是能爬着过来，我就放了他”，“好”阿碌没有丝毫的犹豫爬了过去，“兄弟们，上”小赖手指一挥，所有人都围了上去，“别呀，给这废物留条路”，阿碌一边爬一边被周围的人踢踩，一直爬到小赖跟前，“我做到了，请放过他”，小混一脚踩在阿碌的背上，“还不行，我们还没玩够”，“兄弟们上，把这人腿打断”，阿碌双手握拳，“不是说好要放过他的嘛”阿碌的眼神燃烧着，每一根头发都是点燃的牵线。
“我会听你的嘛”，“哈哈，哈哈……”一阵讥笑哄开，阿碌猛的站起身，对视着眼前俩人，“怎么的，你想遭打”，“他不是想找打，他是想死”，“是又怎么样，你们这俩个人渣”阿碌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已经僵硬，脸上的只剩下冷漠，“找死”小混挥着拳头冲了过来，阿碌躲也不躲，硬是吃了这一拳，“小时候你让我吃草，今天我让你亲马路”阿碌抬起手臂，大喝一声，小混被重重的扑倒在地，整个人已经崩溃，口水和血已经抹了一嘴。阿碌一步一步逼近小赖，小赖也不傻，整个人腾空而起朝阿碌扑来，阿碌嘴角撅起，伸展手臂，用胳膊搭住小赖的脖了，用力往地上甩出，“滚”顷刻间震聋发聩，在场所有人都被震住了，地上的小赖已经动弹不得，另外八人见状，俩头头被一招KO，都自顾自逃窜了。
“阿碌，是我对不起你”牛不吃喘息着，满脸的血迹，满脸的歉意，“爸，你别说了，我们去医院看看”阿碌扶起牛不吃，抬起手给阿碌比了一个大拇指，阿碌笑了笑。
“阿碌，你什么时候学会打架的”，“没学过”，“那刚刚那几招怎么这么利害”，“被别人欺负多了，那些烂招早就识破了的”，“阿碌，爸对不起你”，“叫你别说了还说，我这也算久病成良医”，“阿碌，爸对不起你”……“话说，爸，你这腿才叫利害，一脚就把那厮踢瘸了”，“你怎么说话文邹邹的，当心又被欺负”，“不会了”，“你小学，爸不应该踢你”，“嗯”，“说到这腿，爸还真修炼过，以后传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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