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呀——说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婉转的声音在舞台上响起，台上的戏子面容姣好，纤腰不盈而握。如秋风落叶，无依无靠，随风而去。声音逾远逾飘渺。
“夫人，回去吧！”丫鬟在耳畔轻声低语，神色担忧的望着她旁边那衣着华贵的夫人。
“萍儿，你说这些戏子唱着戏文……可否走一点心呢？”声音渐渐变低，到最后似喃喃自问。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从脸庞滑下。
“奴婢想……是会有的吧，唱了这么久的戏文，也有一点心吧！”萍儿疑惑的问道，“可是夫人，您问这个干嘛呢？”
“走吧，回去吧！”
可是，为什么曾经有人叫我不要把他的悲哀当真，也不要随他的表演心碎，在她涂满油彩的面容下，有的是一颗戏子的心。
曾经记得那日的元宵盛会，落日融金，暮云合璧，在拥挤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他。如天空中最闪耀的星辰，第一眼就相中。
“萍儿，那是谁啊？”我拉住萍儿的衣袖，但目光从未离开。
“小姐，他呀。”萍儿含羞带笑的望了我一眼，似被看穿心事，假装的打她一下。萍儿这才知趣的道来“他可是最近名声大噪的当红戏子，长的比女人还好看。各家的官太太，夫人都想请他去唱戏呢！不如下回府里大办，小姐请他来好了。”
“说什么呢？在乱说话我把你卖给人牙子了！”注意力又重新回到那个人身上，脚步渐渐向他走去。
“小姐，我不敢了，饶了我这回吧！”萍儿赶紧求饶，神色又忽的变得急忙，“小姐，你别去那边，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不要让老爷知道了，这可就大事不妙。小姐——”
萍儿的声音渐渐被我抛在脑后，在人群间隙中行走，我终于走到他的前面，在他美妙的歌喉里，我着迷了，走进了一个个悲欢离合的故事。
人曲终散，可我却沉浸当中不能出来，闭上眼，脑中的一切是那么真实而虚幻，我为他们而感伤，悲痛。泪，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
“小姐，你还好吗”？温润如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抬头，睁开眼，入目便是一张美人图，他微微扬起嘴角，手上的白色丝绢与他那白衫是那么相配，相印成诗。
风吹过，卷起一折衣袖，吹起一缕长发，脸色苍白，我听见他似有些咳嗽，愈演愈烈。嘴角涌出血丝，与那大红色的胭脂不分伯仲。
我的心跟着他的咳嗽一样，越来越慌。
这要向她询问的时候，萍儿出现在我的身边，面色焦急。“小姐，老爷已经知道你偷偷出府了，家丁满大街都找您了，现在快搜到这边来了。”萍儿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可见情况十分危急。
“公子，你的身体怎么……”
“小姐，你快走吧，若让人认出你和陌生男子单独说话，那可不是偷偷出府这么简单的”萍儿慌张的打断我的话。
“你们几个去这边搜，你们几个去那边搜，剩下的跟我来，务必找到小姐”统一有序的步伐，苍劲有力的声音，我知道这些是我家的侍卫，他们要来了！
情势已经不能容忍我有片刻的迟缓。萍儿拉起我的手就跑，转头一眼，依然是挺拔如松，温润如玉，这一刻，在此后深深地镌刻在我的脑海里，伴随一生。
回到家，我差萍儿去打听，知道了许多。
知道他本应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却因家中获罪而受牵连，只因那时年岁尚小，从而被卖入贱籍。
知道他琴棋书画样样精 通。
知道他如果没有练好戏文，就会被毒打。
知道他身上有很多伤……
知道她吃不饱饭……
知道……
内心有一种情绪在隐隐作痛，霎时间，斑驳陆离的梦境向我袭来，在一幕幕的碎片中，我似看到他的往昔，我明白了，那种情绪叫心疼。
慢慢的，我时常差人去给他送银子，若府里要请戏班子，必定央求爹爹请他来。
慢慢的，我见到他的机会越来越多了，依旧唱的是那段戏文，但我的心境截然不同。
我竟有了……欢喜。是别人旁人的高兴，是见到心上人的喜悦。
我为这个念头而感到吃惊，同时又觉得这个念头合乎情理。少女的心，似被春风搅乱的春水，荡漾出一圈圈的涟漪 。
当夜深人静时，当睡意朦胧时，我幻想起今后的生活。我们会过得如牛郎织女一样，清晨，当他出门的时候，我为他送行。黄昏，他回来的时候，我在门口相迎。我们将会住在恬静的小舍里，漫山遍野是鲜花，哦，旁边还有一条小溪……
我不由得勾起嘴角。
我送出去一封表达我爱意得书信，忐忑而不安 。
很快，信就回来了。
何小姐安好，
感谢您对顾某的厚爱，昔日的照顾之情都铭记于心。当何小姐谢谢您的掌上明珠，而我只是一个戏子，何小姐请收回心，请不要相信我的美丽，也不要相信我的爱情，在涂满油彩的面容下，我有的是颗戏子的心。所以……千万不要。不要把我的悲哀当真，也别随我的表演心碎，今生今世……我只是戏子。永远在别人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泪……
顾萧敬上
看完的时候，我发觉我泪流满面，我听到了心碎的声音，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萦绕心间，挥之不去。
“小姐！小姐！不好了！”萍儿慌慌张张地进来。
“怎么了？怎能如此没有仪态！”
“顾……顾公子。他……他病逝了……”
突然间，我的天地一片黑暗，丫鬟的呼叫声，小厮的抢救声，慌张的人群形形色色的过，却听见我与他初次相见的歌喉。
多年后，到今天，我才明白那句。
永远在别人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泪……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