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正南望着母亲的灵位,眼里没有一滴泪。从母亲病危开始,他就开始纠结:母亲的骨灰该不该和父亲合葬。
姐姐隋正合态度很坚决:必须合葬。不合葬以后你也别认我这个姐姐。
想起母亲年轻时在村里的那些绯闻,甚至有的不堪入耳,难道要让英年早逝的父亲在地下还要尝受绿帽子之苦吗?
夜已深,守灵的人们早已散去,隋正南毫无困意,烟屁已经丢了一地了。当他准备扔掉手中快要烧到手的那支,再去摸放在母亲棺材上的烟盒时,一只手轻轻地摁住了他。
隋正合同样也睡不着:痛苦留恋故去的母亲,又在心疼纠结的弟弟。这么多年,一向老实巴交的弟弟不知道体会了多少痛苦。在母亲生病期间的和自己的长谈之前,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母亲住院一个月又回到家里,隋正合结婚这么多年破天荒第一次和母亲躺在一个炕上。
母亲自知时间不多了,她轻轻呼唤着女儿的名字,有气无力的讲述了自己艰难的一生:
我和你爹自由相恋,你爹诚实重情,他顶着全家的反对把我娶到家里,宠爱有加,那些恩爱如今就像还在我的眼前一样。他车祸走的那年,你才八岁,你弟弟三岁,我曾发誓,自己一个人替你爹把你们抚养成人,我一辈子没有一点对不起你爹的事,这些年来,外面那些谣言传闻,都是你大伯泼的脏水。
你爹去世的第二年麦秋,咱家的麦子打下来还堆在场园里,眼看着乌云密布就要下雨,我去找你大伯,想让他帮着用我们两家合用的那头牛拉到家来。可是你大伯不怀好意,趁着没人伸手就摸我的奶子。我一气之下骂了他一顿离开了,求了村里的阚季给我拉回家。
从那以后,你大伯就在你奶奶面前给我造谣,说是阚季上了咱家炕。
我不想辩解,脚正不怕影子斜,只要我的心里无愧就行了。但是你大伯的贼心仍然不死。借着春天要帮咱泥房的接口来到咱家,又要对我无理,被我拿了菜刀赶了出去。
你舅舅无数次的劝我改嫁,可是你们怎么办?碰到个对你们不好的后爹,我对不起你们,也对不起你爹。可是一个妇女过日子谈何容易。但是,从你爹死后,我一次也没流过泪,我再苦再累也要把你们拉扯大。
村里还是好人多:地邻浇地的时候,顺便把咱家的地也给浇了,甚至看我孤儿寡母不容易,连钱都不要了。三顺他爹那么大岁数了,多少次赶着驴车帮我把棉花拉到镇上的收购站去卖了,别说喝口水,连咱家屋都没进过。也有很多时候,咱家的地耕了我都不知道是谁干的。
倒是你大伯,从来不给咱帮忙,反倒不停地给我泼脏水。天天到你奶奶那里说我和谁钻棒子地了,和谁趴壕沟了。弄得你奶奶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而且在邻里百家宣传的我成了扫帚星。
你大伯还有个想法,你爹没死的时候他就想要咱家的房子,说是房子是大家的,应该拿出来,抓阄分一下。多亏你爷爷那时还在,主持了公道,那是你爹连着三个冬天去煤矿干活挣来两千块钱盖的,你爷爷把你大伯骂了一顿他才不提这个事了。
你爹死后,你大伯又打起了这房子的主意,他以为我改嫁走了,房子带不走肯定是他的了。所以他不但自己骚扰我,还不停地污蔑我。
生活让我不得不刚强起来。我一定要争口气,为了你爹,也为了你们。
你们稍大点了,我觉得有了帮手,也有了底气。你弟弟刚上初中那年,你已经在高中住校了。有次我的了感冒,头疼的难受,我让你弟弟上学走的时候把大门给关好挂上挂钩,想在家里躺一天。可是你大伯趁我睡着偷偷地摸进来,趴在了我的身上。我不知哪来的急劲,摸起剪刀就给他的左手小拇指减掉了半截。
他到现在还说那是不小心被铡刀铡去的,其实那天齐望来收水费看到了。全村只有你奶奶和你大妈不知道。
这些年来,村里的妇女都和我是好姐妹,都一辈子了,都理解我支持我帮助我。只有咱这一大家和亲戚们,让你大伯给我臭摆的看不上我。你奶奶到死的时候还说我克死了你爹。
老天有眼,让我的孩子们出人头地、成家立业:你上了大学,在城里工作了;你弟弟做生意发了财。你们给我生了孙子孙女,我可以到地下见你爹去了。我就是担心你弟弟,听了你大伯很多的谣言,说我不配合你爹合葬。但是我的的确确问心无愧,我要和你爹合在一起。
听着母亲的诉说,隋正合整个晚上泪水没断过。其实,自己又何尝没听了大伯的忽悠。她紧紧抓住母亲的手安慰她:娘,您的好日子刚刚开始,您的病也一定能治好。
无奈,半月之后,母亲还是微笑着离开了。
隋正南听完姐姐的诉说,姐弟俩抱头痛哭、跺足捶胸,后悔对母亲这么多年的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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