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半斤石头
在城市，哪个妇女家不在阳台种上各色争奇斗艳的鲜花。我的母亲，却把原本宽敞的阳台打造成一个典型的农家菜园。朋友来找我，我都会附上温馨攻略。站在路口，放眼望去，阳台上种满菜，搭着瓜棚的就是了。果真，这个线索省事、省时。
辣椒占了半壁江山。还有一些茄子、地瓜叶、豆角、通菜、韭菜、紫苏作为辣椒的陪衬品。这不，前不久，还种上了苦瓜，搭了个棚。说是夏天到了，盖一下热气，房间可以凉快些。
我对种菜没多大的兴趣，却喜欢看她种菜。阳台原本的小渠难以发挥她的才能，她就自己做了好几个四方架子。搬土、填土、松土，施肥，种菜、浇水，定期控制一下菜虫的滋长，确实是一项大工程。她一放下手头的工作，就会来她的菜园忙碌着。我偶尔心血来潮也会上去拔拔杂草。母女俩趁着这个难得碰头的机会，便会交谈起来。一来一往，这菜园竟然成为我们聊天的绝佳地方。
“如果你当时走了，那又会怎样？”她竟然一时语塞，久久也不出声。看来她压根就没有想象过另一番未知的世界！
她说过，她从广西到广东，是被拐过来的。与我爸的婚姻也只是人贩子获利的一次交易。两年后，她的家人出现在她面前，想带走她。她心动，却拒绝了！那时肚子里有了7个月的我。她留下来了！那年，她17岁。如今，我23岁。
有时，我对她很无语！
她整天嚷嚷着要减肥，我要穿好看的衣服。上午吃了减肥套餐，下午的餐桌上就会出现香喷喷的鸡肉。看来，是习惯性地要加倍补偿上午的损失。毫无疑问，一直减肥，一直还是保持着圆润的贵妇身材。有时还会拍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摇摇头叹叹气，说上一句：你真是顽固。
市场离店铺就500米远。为了把这5分钟买菜时间的作用发挥到极致。她一定会换上一套熨得平整、时尚的连衣裙，脚蹬上一双5公分的高跟鞋。梳理微卷的棕色头发，以悠哉自由的步调走向市场。
“你这是何必，不嫌麻烦？”我看不惯这种有点虚伪的行为。
“工作是工作，买菜是买菜。再说，一路上认识的可不少。”她对自己的回复似乎很满意。
以前，她总是一身旧衣示人。现在有了闺蜜，隔三岔五就来我房间霸着照镜子，圆滚滚的身材转来转。鞋柜也成了她的天下。难以理解的是，也不见得她真的每天换着新衣服穿，好些衣服都是用来压箱底。
“身材不给力，何必浪费钱？”我又忍不住数落她。
她倒是一脸不屑：“谁叫你娘我还年轻，难道等你买老人衣给我？我才不要。”
一个床头柜只会放着一罐护肤霜的母亲，如今也追求祛斑美白的产品。还纹了眉，烫了头发。
原来，她也想努力逃过岁月这个大转盘。
她背着我爸自己办了一张银行卡。她只告诉了我。她存了不少私房钱。她很自豪，这些钱都是她自己一手一脚赚回来的。她也经常向我们两姐弟放话：“对我好点，有你们好处。”
刚开始我对她的菜园不抱多大的希望，一个晚上，一盘韭菜炒蛋很快就被秒杀。很久没吃过如此香甜的韭菜了。她扬起嘴角，得意地笑着：“这是我种的，味道还用怀疑吗？”
果真，她的空中菜园焕然一新。青、红的瓜，碧绿的藤和叶，加上周围的青菜，构成一道别有风趣的装饰，比邻居那些妖艳四射的花朵，可爱多了。地瓜叶和通菜冒出娇嫩的叶。韭菜刚剪过一轮，还剩下一排排整齐的小绿头。几个小茄子已经垂挂在枝上，胖墩墩的身体把整棵茄子压的更矮了，难怪叫别称是矮瓜。地主似的辣椒也开出了一朵朵洁白的小花，也有5-6朵小花瓣儿。特别的是，小花静悄悄地藏在叶子下面。远远望去，似乎感觉不到这些鲜活生命的存在。靠近去，还要弓背低头，才能目睹她害羞的“芳容”。一阵微风吹过，辣椒树摆动起另类的现代舞姿，小花的白色裙摆随风飘起来，附和着，摇身变成鬼怪的小精灵。
我不明白，母亲就那么喜欢种辣椒？
我佩服母亲玩转厨房的功力。父亲喜欢热闹，家里刚好空间够大，于是单独一家人单独吃饭的时间几乎是不存在的。一到晚上，家里就像是开派对，总有来不完的人，总有吃不完的饭。一个星期应该只有一天时间母亲是不用煮10多个人的饭。她忙前忙后，笑脸盈盈。拿出许多拿手好菜来招呼客人。看着她被油烟呛着、每次忙完都喊腰疼。我心里总不是滋味。
我很不乐意，讨厌这些人给家里添乱。她却平和地说：“来者都是客，说不定以后我们会求着别人呢！吃个饭而已，没什么。”
她也时常语重心长的教导我：“不要老是摆出一副全世界都欠你的表情。人可以有情绪，可以喜欢或讨厌，可是真正厉害的人是不会流于表面的。”
“难道要我虚伪做人？不累吗？”
“学会隐藏，相信善良的人总会有好报的！”
是啊！成长告诉我：率性有时会招来横祸，学会做人，学会适时隐藏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方是生存之道。
在人前，她爱笑，说话中气十足。我知道，其实她只是把怨气都被自己肚里吞。
“你喜欢种辣椒？”这天下午，我俩都有空，我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喜欢辣椒花！”
“没什么特别吖，个头小，颜色素，一点儿也不香。这辣椒倒是够辣的。”
“这些在我看来都是他们难得的优点。能够如此的朴实，实实在在的做好自己的事情，这就够了！”说着，母亲把翠绿结实的辣椒摘到菜篮里。
晚上，吃着香脆可口的煎让辣椒，我内心是充实的。这些辣椒都是辣椒花一生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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