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鬼 （1）

钢鬼

文/巨角

part1 临城之别

临城之别

凌晨00.15分

今夜风起，注意保暖

接收人：濑子

他坐在楼顶上，手指用力地按住了发送键，却不松手，松源总觉得深夜中的H市像一头沉睡的野兽，那些交错的璀璨光芒在夜空中尤其像野兽战斗留下的疤痕，特别是当那些钢铁怪物涌入后，这城市就更为恐怖了，但在高处看着这个城市时，松源总会有一种特别美好的感觉，那是一种掌控全局......权力在手中流淌的感觉。

但这似乎跟松源发不发信息有什么关系，就算他下一刻就要为国家为人类社会文明而死，那个叫濑子的女孩子似乎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吧，最多最多，也许濑子会在葬礼上留下几滴眼泪然后声音低低地哽咽着说：“松源，走好啊。”  起码她还会有一点点在乎我啊，松源低下头，用衣袖擦了擦腰间的钢刀，那是Ⅳ型的猎鬼刀，产自于日本研发部，在钢鬼入侵后，各个国家早已经连在了一起，共同应付这关乎人类文明的大事情，松源突然有点头疼起来了，就算是抵抗怪物但自己一个瘦弱无力而且近视几百度的文科生怎么就被抓到这里来当一名猎鬼人了。

公元2050年，红色的钢铁怪物从天而降，它们极为有组织进攻人类的主要城市，会感染人类变为自己同类，通过大规模的军事冲突后政府终于发现自己死去的士兵会变成新的敌人，然后那些掌权者制定了猎鬼人计划，通过压缩兵力，以近乎于原始厮杀的方式清除钢鬼。 猎鬼人计划即是通过改造现有人类进行与怪物直接战斗。

“一号一号，收到请回答。”松源肩上的无线通讯器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就像有个小孩子藏在里面一样。

“收到了收到了，”松源嘴巴贴近肩膀：“哎，我说你这小屁孩怎么每次都能指挥我做事，你咋不跟我一起在这肩并肩呢，就算上天也有个伴啊！”

“喂喂喂，一号注意你的语气，我可是你的指挥官，你要分清楚兵种啊喂！”通讯器里的声音压得沉沉的，想要伪装成很有气势的样子：“快给那个女孩子发信息，发完信息好办事！”

松源突然有点失落起来了，是啊，自己究竟在犹豫什么，一会自己就要从这十七楼的楼顶上跳下去了，就像电影里那些超级英雄一样拉风，他想到了那个嘴贱的漫威英雄死侍，估计如果他在这里也会捂着肚子狂笑指着他说：“嗨！那个怂蛋一会就像像超级英雄一样跳下去跟钢鬼面对面厮杀了，但他现在居然不敢发一条信息！”，松源的确是一个怂蛋，无论是现在还是在高中的时候，整个高中时代他竟然没有跟赖子说过一句话，除了在放学时偷偷地跟着别人回家，在黄昏中偷偷地踩濑子的影子，直到毕业前濑子突然转身对他甜甜地一笑，她柔顺的长发在夕阳下围着金弧，于是他们交换了手机号码。

“你真是一个怂到爆炸的怂蛋啊松源。”松源松开手指，蓝色的手机屏幕出现一行字

“确定发送信息？”

他的手指在空中转了两圈，然后按下了确定。 “好咧！现在她该收到了吧！”松源把手机插回兜里。

“救世主！给心爱的女生发完短信没有！快回来拯救世界，城市正北方向距楼五百米目标出现，数量为五，它们的目的地是内城市入口，已派遣三个队员进行拦截。”通讯器里那个稚嫩的声音焦急起来。

“淡定嘛小屁孩！”松源拿起左侧的狙击枪。“来来来，拯救世界。”

H市里街道上空落落的，人们早已经转移到了安全的内市去，每个城市在入侵后都会建立几个类似于H市的内市。

夜幕下的林泽街像是酝酿着诗意一般，橘黄色的路灯在夜幕下温柔地释放着光芒，微风吹拂，地上的旧报纸跟着在地上旋转起舞，这里正好是松源的正北方位，也就是钢鬼们的必经之路。  松源紧紧地盯着狙击镜，十字准星徘徊在林则街的附近。

“出来吧小兔崽子们。”

安静的夜空突然被尖利的钢铁摩擦声划破，林则街后方突然涌起一大股白色的浓烟，路灯一盏接一盏的熄灭，黑暗的魔爪伸向了四面八方，那是钢鬼移动的标志，它们讨厌光芒，这些怪物身体结构很先进，它们身体内遍布蜿蜒如蛇的细小管道，每条管道都输出大量的蒸汽，分化的动力输出给予这种怪物极大的战斗力量，但这种怪物最深层的东西......居然是人类。 科学家通过解剖一具钢鬼尸体，绕过密密麻麻的黑色管道后，他们没有发现想象中呲着尖牙的怪物，而是从里面挖出了一个瘦弱的人类身躯。

那是个长得很清秀的女孩，肌肤白皙，眼睛大大。松源当时就靠在旁边看，作为保卫员，他握着这把钢刀应对着可能突然重生的怪物，但那具瘦弱的女孩尸体被抬出来时，他整个人都愣住了，手里的钢刀也跌落在地上，那女孩身上还穿着校服，虽然她浑身遍布着像蛋清一样的粘液，但怂了整个高中年代的松源一眼就看出了那件跟濑子一模一样的校服。

女孩的眼睛还睁开着，她的脑袋无力垂落下来，直直地盯着交叉双手的松源，松源当时就蹲在地上吐了起来，吐完之后他跑到厕所大哭起来，那个钢鬼当时在城市外沿游荡，松源作为第一冲锋员从高处跃下，他手中的钢刀直接洞穿钢鬼的后颈直至内部那个女孩的咽喉，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松源都觉得自己是杀害那个女孩的凶手，他无法面对那个穿着校服像濑子一样的女孩，她就像梦魇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指挥官跟他说这些都是被感染后的人类，这是一场战争，一场两个文明之间的战争，从来只有刀刀见血，你死我活，站到最后的从来都是心狠手辣的一方，但松源却很讨厌这种说法，他很喜欢《安德的游戏》，安德被骗了去毁灭整个虫族，松源觉得自己就像安德，被骗去杀了那个女孩。 但战争还是要继续，这就是现实，无论你多么愤慨现实，多么嘶声裂吼，作为猎鬼人，从来就没有退路，松源的家人能在内城里有栋房子，全靠他与钢鬼厮杀换回来的。有时候松源会想，他奋力斩杀这些曾经是自己同胞的钢鬼，是不是已经与钢鬼无异了。

他可是真怂啊。

“迂回战术，”松源换到了指挥频道，“三人分散从目标后方攻击拖延，前方由我拦截。”

“收到。”通讯器里三把不同的声音异口同声地响起。

松源将瞄准器切换成夜视，正准备瞄准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叮”的一声响起，那是发送失败的声音。那带着一位少年可怜而又自卑的电磁波，终究是绕不过零星仅存的信号塔啊。

“我擦嘞！难道上天也不给我这个让女孩子感动的机会吗！”松源一脸黑线。

“注意！注意！钢鬼警报！”尖锐的警报声在城市的上空回荡。 松源立刻集中注意力，他刚把眼睛埋在瞄准镜上，一个红色而庞大的身影便出现在里面。

“我靠，好大，这是钢鬼什么品种？”

“应该是它们的冲锋战士，”小屁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感慨：“想不到能在这里碰见它，也是走了大运，松源你先把它胸前的护甲打掉，里面是感染内核，也就是弱点。”

“好咧！”松源把手指搭在扳机上，那红色的身影在他的狙击镜里明显得很，就像爱丽丝闯进了魔境一样，那他是什么？是红皇后吗......

松源的呼吸节奏开始与那红色的身影移动节奏贴近，怪物胸前的护甲也越来越清晰，就是这感觉！松源扣下扳机，顶针撞击，那颗由合金制成的子弹带着绝对毁灭的意志从松源的枪口破膛而出，它直接在红钢鬼的胸前打出一个大洞，钢鬼在空中翻滚了足足几个圈后才落地，巨量的烟雾源源不断地从那个破损的洞里涌出，掩盖了整个领域。

“命中目标，但可见度为零。”松源压着声音汇报情况。

“这可是真麻烦啊，只好让你亲自去一趟咯！”小屁孩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好。”松源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他放下笨重的狙击枪，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随后他擦了擦手，从兜里面掏出手机，屏幕闪烁着显示“发送失败”，他停顿了一下，将信息内容改成“今夜风起，注意保暖，我爱你。”

确定发送。

“有时候，需要勇气啊！”松源将手机扔到一边，现在他真的可能会死了，他怂完了一个高中，不能再继续怂下去了啊！

今夜是中国农历八月的十五日，也就是中秋节，月亮又大又圆，清辉穿透厚厚云层裹住了站在了楼顶的少年，他纯黑的作战服在黑夜里闪闪发光，松源掂了掂那柄沉重的猎鬼刀，按下肩膀那个凸起机关，随后他整个身体被脊背延伸出来的红色的机动甲胄层层包裹。 要想与怪物战斗，首先让自己变成怪物，研究部的人将怪物结构仿造结合从它们身体剥离的外部机甲，将猎鬼人打造成更高级的钢鬼......但也更为致命！因为那些钢鬼机甲具有强感染性，猎鬼人本身就通过优化后的钢鬼源液结合产生，具有极度的不稳定性，加上这具机甲更加就像是一个不稳定的定时炸弹，所以机甲内部还设计了自毁程序，一旦感觉自己失去控制，便可以随时随地的对自己的头上来一炮。

但松源似乎从来没有这个烦恼，无论是结合钢鬼的源液还是穿上机甲后，都没有产生那种可能会失去控制的感觉，这也是为什么他会不断在猎鬼人军队地位不断攀升的理由，每当看着研究部那些科技人员看着自己如饥似渴的样子，松源总会不寒而栗，那就像一只小白鼠被绑住四肢按在手术台上任由别人戴着白色光滑手套的手指浑身戳来戳去。

 研究部在松源的机动甲胄里还设计了一种狂化剂量，只要松源愿意，他随时随地可以将自己变成一只比任何钢鬼还钢鬼的钢鬼......这是研究员的原话。

“可见度上升，目标消失。”松源盯住那个被自己打翻钢鬼的方位，那些烟雾散去后，原地空空如也。

“目标破损，白雾痕迹透露位置，我要进行降落了。”

“好的。”

松源从楼顶一跃，就像燕雀一般轻盈。

“真是傻孩子。”从松源刚才所在的楼顶处出现了一个人影，“我要怎么跟你说这个消息呢。”是通讯器那个稚嫩的声音，借助明亮的月光窥视，也不过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他用力咬了一口手上粉红色的草莓味的雪糕，然后从自己灰色的风衣左侧那个有拉链的兜里拿出一台粉红色的手机，手机“叮”的一声响起，小孩举起来，屏幕上显示收到一条新信息：

“凌晨零点三十分

今晚风起，注意保暖，我爱你。”

发送人：松源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