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武帝刘彻是孝景帝刘启的第九个儿子,他出生于孝景帝元年,七岁时成为太子,当了十年太子,不满十七岁承继帝位。孝武帝元年时,汉朝兴起已达六十七年,天下在平定七国之乱后呈现出比较安定的局面。刘彻喜欢儒术,动则招纳贤良为官;赵绾、王臧等人凭着儒学方面的见长而成为公卿。但他们突发奇想,提出要立所谓明堂于长安城南门之外,以使诸侯来朝;又要更改律历和服色等等。这就有了违背节俭之道、无事生非之嫌。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孝武帝刘彻的奶奶窦太后专门研修黄老之学,恰恰对儒学那一套虚伪繁琐的东西比较反感。窦太后暗中派人调查赵绾与王臧的为奸谋利之事;以他们犯了不奏请太皇太后擅自枉为之罪,下令法办,致使御史大夫赵绾、郎中令王臧在狱中自杀。此事发生在孝武帝二年。这两位儒生有些轻狂,在年少的皇帝面前过于卖弄;而窦太后阅历深厚,当然知道这两位儒生轻狂的危害所在,岂容他们擅自枉为危及汉室江山呢?此后第六年上,窦太后故去。
孝武帝九年,他第一次来到岐州雍县南,郊祭白帝、青帝、赤帝、黄帝、黑帝等五帝之灵;后来他每隔三年来此进行一次郊祭。他求得了一位神君,把她供奉在上林宛的蹏氏观里。这位神君据说是长陵的女子,嫁为人妻,生有一子却数岁而亡;她哀痛不已,当年亦亡。后来她显灵于兄弟之妻宛若,宛若把她供奉在室内,百姓闻之多往拜求。当年孝武帝刘彻的姥姥藏儿即后来的平原君,曾去那里祭祀拜求,结果她的子孙都得以显贵。在这个神话之下,孝武帝即位后,就把这位死去的长陵女子奉为神君加以供奉。
司马迁在《孝武本纪第十二》中,通篇写孝武帝求仙拜神之事。说他初即位“尤敬鬼神之祀”,即对鬼神的祭祀之事尤其恭敬。有个叫李少君的人,“以祠灶、谷道、却老方见上,上尊之”。即李少君以祠祭灶神祈福、种谷得金、抵御衰老甚至长生不老之术进见皇帝,得到皇帝尊敬。李少君的理论是:“祠灶则致物,致物而丹沙可化为黄金,黄金成以为饮食器则益寿,益寿则海中蓬莱仙者可见,见之以封禅则不死,黄帝是也。”即说祠祭灶神就能招致神异之物,招致神异之物就能把丹沙化为黄金,以黄金作为饮食器具就能增加寿命,增加了寿命就可以见到蓬莱的海中仙人,见到仙人再进行封禅活动,就可以长生不老,黄帝就是这样的人。李少君海阔天空地大讲他出入蓬莱仙境的鬼话,说他在海上见到了真正的仙人安期生,此人感到合适就会与人相见;感到不合适就会隐身不见。他吃得枣有瓜那么大。这番话把孝武帝刘彻弄得神魂颠倒。于是孝武帝派遣方士入海寻求安期生,而且开始从事炼丹制备长生不老药剂之事。可最后李少君却病死了。至此刘彻仍以为他“化去不死也”。上有所好,下有所效;孝武帝这么重视寻仙之事,致使燕国与齐国一些行为怪迂的方士纷纷效仿,更把神仙之事说得神乎其神。
此事之后的第三年,齐地另一位方士叫少翁,因为会招神弄鬼的方术而得到孝武帝接见。孝武帝很喜欢他的一位姓王的夫人,但王夫人却死去了;这个方士少翁就施以方术在夜间使王夫人与灶鬼一同出现了,孝武帝在帏帐之中竟然看到了王夫人。“于是乃拜少翁为文成将军,赏赐甚多,以客礼礼之”。少翁又提出宫室必有神灵的象征,否则神灵不至;他画云气车并选择自认为的好日子驾车避恶鬼,又作甘泉宫画上天神、地神、泰一之神,大兴祭具以招天神。泰一之神就是传说中天上紫微宫中的北极之神。可一年后少翁方术无效,神灵并未光顾刘彻之所。而且此人“乃为帛书以饭牛,佯弗知也,言此牛腹中有奇”。即他把写有文字的丝帛之书喂牛吃,装作不知道,然后说此牛腹中有神奇之物。结果把牛杀了,取出一看竟是伪书。孝武帝大怒“诛文成将军而隐之”。即把此人杀了,又碍于皇帝的身价不公开此事。可孝武帝对神灵的敬奉与向往仍然不变,他下令建筑了柏梁、铜柱、承露仙人掌等等;柏梁台高达二十丈,用香柏为殿,香闻十里;承露盘高达三十丈,以铜为之,上有仙人掌承接甘露。
四年后的春天,又有一个为胶东王掌管配制药物的齐人,叫栾大,得到孝武帝接见。他“为人长美,言多方略,而敢为大言,处之不疑”。即此人长得高大而漂亮,说话颇有方术谋略,并敢于说大话,脸不变色心不跳。他说他见过安期生等仙人,竟放言:“黄金可成,而河决可塞,不死之药可得,仙人可致也。”即说黄金可以练成,黄河决口可以堵住,不死之药可以得到,仙人可以到来。此言把孝武帝刘彻说得心花怒放,他甚至检讨诛杀方士少翁之事,对栾大说:“文成食马肝死耳,子诚能修其方,我何爱乎!”即说那个方士少翁是因吃马肝而死,不是我杀的;你如真能修练出长生不老之方,我还爱惜什么财宝和爵禄呢!
这回刘彻又任命栾大为五利将军,让他佩带“天士将军、地士将军、大通将军、天道将军印”。还以二千户封给栾大,命他做乐通侯,赐给他列侯等级最好的宅第,他家里的僮仆达到千人。孝武帝甚至把卫皇后的长女送给他作妻子,赐给他黄金万斤。刘彻亲自到五利将军宅第探望栾大;“自大主将相以下,皆置酒其家,献遗之”。即从刘彻的姑母大长公主和将相以下,都置酒在家里,争着献给五利将军。这年秋天,齐人公孙卿编造了一个黄帝得宝鼎、仙登于天的故事;说一个叫申功的人接受了黄帝所写札书,但申功已死;申功与安期生有联系。这些胡说八道把刘彻说得心旌摇动。他竟感慨道:“嗟乎!吾诚得如黄帝,吾视去妻子如脱躧耳。”即说我如真的像黄帝那样成为仙人,我将把离开妻妾子女看作如同脱掉鞋子一样。
纸里包不住火。五利将军越来越漏馅。刘彻派他去寻求神仙,他却不敢入海,反而找个理由去泰山祭祀。刘彻暗中派人跟踪,并未见到任何神仙;而这个骗人的五利将军却说见到了他的仙师。“其方尽,多不雠。上乃诛五利”。即说他的方术使尽了,大多不灵验,皇帝这才把他杀了。孝武帝刘彻可谓一代英主,可他也犯了秦始皇的错误,把那么多的财力、精力、时间花在寻仙求神上。难怪司马迁毫不客气地大篇幅地写他的谎诞离奇之事;并说“后有君子,得以览焉”。即让以后的君子们好好看看吧,或许可以吸取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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