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达广场的老西安菜馆里,透过一道敞开式的狭长的窗口平台,可以窥视菜馆厨房里的情况,几名身穿白色略显暗黄厨师服的厨师,在厨房里各就各位地忙碌着什么,不时把做好的食物连同一张打印着餐台号的小纸条放在平台上,而守在窗口平台外面的几个同样白色暗黄工作服的男侍应,从平台上把厨房送过来的一道道西安特色食物放到小推车上,准备把它们运送到客人的餐桌上。
四个多月大的儿子坐在那辆高山蓝的斗篷婴儿车内,津津有味地吮吸着自己那只肥嘟嘟的小手,发出响亮的啫啫的声音,满嘴巴黏乎乎的唾液,沾满他的小手指,儿子停止吮吸,把他的小手指从嘴边移开,释然地长吁了一口气,就像完成了一个不小的任务似的,然后,他又继续吮吸他米其林般的小手臂,而我,像个小孩一样调皮捣蛋地把脸凑近他的小手臂,央求他让我也在他的小手臂上咬一口,小家伙骞地把手臂缩开,用另一手紧紧护着他刚刚吮吸过的小手臂,生怕我会从他的手里夺走他的"美食",嘴里嘟噜着什么,估计是要我滚远一点。
我和妻子坐在一张可供四人就座的桌子旁,桌面上零散地堆放着女服务员拿过来的一沓菜牌,一本彩色杂志,图文并茂地印有各种拍摄精美诱人的美食图片,还有一些彩色打印过塑的菜牌。我怀着些许的好奇心,来来回回地在那本彩色杂志里翻阅着,不时驻目停留,感觉每一样东西都想试,最后,我对照着那本杂志上的菜名,在一张印满密密麻麻排列的菜单名上找到菜名,并用铅笔在菜名后面的方框上勾选,这次我们选择了水煮鱼、西安凉皮,还有一个孜然羊肉夹馍。接着,我们悠然地坐在米色皮饰四脚木椅上,看着婴儿车内的小泓杰,自得其乐地玩弄着他那笨掘肉感的小手。
水煮鱼和西安凉皮稍候陆续被端上桌面,而孜然羊肉夹馍在我们就快吃完的时候,在经过催促之后,才被送了过来。眼前的孜然羊肉夹馍,干燥焦黄的面粉表皮包着一些青辣椒碎和羊肉碎末,被整齐地切成两半,躺在小瓷碟上,我们开始吃着干巴巴的孜然羊肉夹馍,夹馍确实有点干,但并非干得难以下咽,对于这夹馍是否正宗,不得而知,它似乎并不太适合我们南方人口味。
就在我们吃着孜然羊肉夹馍的时候,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一样白色的物体在我们的视线范围内飞快地坠落,在空中完美地翻腾了几圈,稳当地落在一块灰色割绒地毯上,犹如一名跳水运动员高难度的几周翻腾跳水动作,我确定那是一块夹馍,如假包换的夹馍。这时,那个瘦小的侍应生似乎也察觉到了,他二话没说,动作利索地弯身捡起,直接放回白色的瓷碟子上,若无其事地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他佯装镇定的样子,继续把窗口平台上客人的食物端到手推车上。而这一切我都一一看在眼里,我的内心开始一边谴责这位侍应生,一边幸灾乐祸地准备瞧瞧谁会这么幸运会吃上这块特别的夹馍。少顷,瘦小的小伙子开始慢慢地推动车子,那辆装满各种食物的餐车,偶尔停下来,把食物对号送到客人的餐桌上,最后,他把刚才跌落在地板上的那块夹馍,放在一位蓝色T恤衫男子的餐桌上,然后,他悄然推车离开。
男子看上去很饿,迫不及待地拿起夹馍咀嚼起来,不时抬起头,眼睛漫无目的地向餐馆周围扫视,他好像意识到我在留意他,时不时望过来,少顷,他拿起桌面上的一杯冒着热汽的热豆浆,小心翼翼生怕被烫着似地移到嘴边喝着,接着,他又用手抓起另外一半夹馍,以同样的节奏咀嚼着,不一会儿,那块刚才掉到地上的夹馍,旋即消失在我的视线。
诚然,我内心开始多少有些内疚,尽管这种内疚感在随着那块掉在地板上的夹馍被那位男子吃进肚子里的时候变得愈加强烈,但现在来说,显然是于事无补。
我细细咀嚼完手中的那半块夹馍,想着那块掉在地上的夹馍,忽然我觉得我的胃里开始有点不太舒服,甚至开始有点隐隐作痛,我感到我胃里的夹馍在翻滚,是干硬的夹馍磨损我的胃壁还是受那块掉到地上的夹馍的影响,不得而知,我唯有不停地啜着水杯里的温开水,以缓和我胃部的不适。
最后,我不得已上了一趟厕所,在厕所里我碰见了刚才那个从地上捡起夹馍的侍应生,他看上去似乎有点不太好运气,或者可以说是上天对他的惩罚马上应验了,他站在那里,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整理着那条裤子的拉链,拉链出了些问题,似乎被死死地卡住了,他开始显得有点焦急和烦躁起来,加大了动作的幅度,不停地上下来回地拉扯着拉链,当我走上前打算问他需不需要帮忙的时候,这时,我瞥见男子把拉链拉柄扯断了,确实是断了,他手上扯掉的拉链拉柄末端有一道明显的缺口。
侍应生扔掉了拉链拉柄,用手遮挡住裤子的拉链处,尴尬地望了一下我,匆匆地走出了厕所。
---阿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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