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周陶

北有潘家园，南有朝天宫。

在古玩界，北京潘家园古玩市场人人皆知，能够与潘家园相提并论的古玩市场，那就是南京的朝天宫古玩市场。

其实，南京的古玩市场除了朝天宫，还有好几处古玩市场。对于，非古玩爱好者并非人人皆知。不同古玩市场，却有不同特色。

如果你去了雨花台，可以顺便去凤台南路上的华东文化市场看看。虽然，它的名气并不响，但它的宏伟谋略却是非同一般。

致力于打造南京最好最全的古玩收藏市场，这里古玩，玉器，紫砂，陶瓷，书画，奇石，红木家具，邮票样样俱全。

从汉中门地铁二号出口上来，往北走，右转进入乌龙潭公园，穿过狭长的公园，出来是省人民医院， 左转沿着广州路继续走一段，到了清凉山公园。

公园不大，游人也不多，在闹市中犹如一片宁静的仙境。秋天，金灿灿的银杏，姹紫嫣红的枫叶让人流连忘返。

园内风景绝色，这里还是一座历史文化古迹的公园。相传诸葛亮前来金陵察看山川地势，在公园留下足迹，石刻“驻马坡”纪念。明末清初画家龚贤旧居的扫叶楼，南唐的还阳井，李后主的清凉寺，明代的崇正书院。

当然，这里还隐藏着以石为主的古玩市场。山顶广场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观赏石，走道的两边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各种器皿，盛上水，装着不同品种和档次的雨花石。

广场内一栋两层的楼房里，分布着多家经营古玩的店铺，贩卖各个时期的石刻、瓷器、玉器、杂件等。

雨花台北门出来，往东走，到了三岔路口，穿过雨花路，跨过应天大街高架桥，就是晨光1865创意产业园。

1865创意园前身是金陵机器制造局的遗址。1865年，身为两江总督的李鸿章一手创建了金陵机器制造局。

园区内有一个凡德艺术街区，也是一个古玩艺术品市场，一些带有主题的私人收藏馆。

这里有明清宫廷艺术风格的紫檀黄花梨精品和大师级西洋钟，上至汉代、六朝、唐宋高古瓷，越窑青瓷，明清瓷器；也有寿山芙蓉石，青田玉雕；更有形神兼备的精品雨花石，诸如外星人啦，金陵十二钗啦，水晶之门啦！

夫子庙瞻园路上的秦淮古玩城，与历史文化名园瞻园隔街相望。古玩城里，融合了古玩收藏，鉴赏，拍卖，展览，书画为一体的古玩市场。

游览了夫子庙，再去秦淮古玩城逛一逛，说不准遇到心仪的古玩。

草场门地铁站出来，往西沿着北京西路，走到秦淮河畔，往北望到电视塔，就到了南艺后街古玩艺术品市场。

“这是什么？”

我和金生坐在湖边长条椅上，他兴奋的和我聊了一大堆古玩市场，然后，给我看了一张图，声音压低了一些，眼神盯着屏幕凝视了几秒，神秘的说道。

“陶瓷？”对于古玩一类的东西，不甚了解，也没特别兴趣，更无从体验把玩古玩中获得无限的乐趣。

“陶瓷？严格来讲，陶是陶，瓷是瓷。煅烧温度900°左右是陶，超过1300°就是瓷了。”

光从这一点区别来看，我对陶瓷的了解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那你刚才给我看的，是陶还是瓷？”

“陶！西周印纹硬陶！”

我一听到他说西周的陶，忽然觉察到他的声音提高了八度，这声音里充满了多少骄傲和自豪。我国历史年代是从夏，商，周开始的。周朝有西周，东周。西周，至少在公元前一千年左右啊！

算到现在，西周距今那也得有几千年的历史啦！

“西周的？那这件陶至少有几千年啦！”如果是真的，那价值不是用钱能衡量的了，当然，最终还是要出个价，显示它的价值。我崇敬的说道。

这件所谓的西周印纹硬陶，金生如果没有跟我说是西周的，在我印象中，七八十年代农村里，家家都有一口用来腌菜的缸，只不过这件陶比缸的口要小的多，小到一只手刚好能自由伸进去。

“这件西周陶，还是我在南艺后街捡漏捡来的！。”

捡漏，这是古玩界里的行话。通俗点，就是捡了便宜。识货的买家以便宜的价钱买到了真正的古董文物，而卖家却不知情，不识真正的货。

正因为，捡漏的事情存在，无数踏入古玩收藏的人梦想有一天能够捡漏，创造神话，制造传奇，一夜暴富。

孙赢洲，北京东四南大街的敦华斋主人，看上了一对明成化年间的斗彩三秋杯，高仅两寸，胎釉薄如蝉翼，杯身以“秋菊，蝶，草”表现秋天的景色。传说此杯来历不凡，明成化皇帝为宠爱的万贵妃特制的御用酒杯。

斗彩三秋杯属稀世珍品，孙赢洲以四十根金条换下的，现在已经成了故宫博物院藏馆镇宝之一。

“你看过吗？”

“我到北京开会，顺道故宫看过。”他点点头。

《记事珠》你知道吗？金生看看我。“是冰心写的那本书吗？”金生摇摇头，咧着嘴角，无奈的笑了笑。

“唉，不是那本！你知道吗？有一位喜欢收藏古玩的，在朝天宫花了一千块捡了一本清人钱梅溪杂记杂稿孤本《记事珠》。十年前，在北京拍卖会上拍了1400多万！！”

“1400多万？”我眼睛盯着那件西周陶，“那你这件西周陶岂不是无价？”

我开始端详起这件几千年前的文物，土灰色，口圆形，如碗口，上宽下窄。陶身印纹清晰，印纹方形，似印章。

印纹图案是阳纹，四个角落，每一个角落像是慢慢爬进了一只肥硕的甲壳虫，头深深地埋进角落里。印纹倒是很工整。一个印纹接着一个印纹绕陶身一圈。

我转念一想，几千年的文物还能保存的这么完好，真有些不可思议。现代人山寨技术可不一般，真品和赝品放在一起，对于刚入门古玩的人来说，那等于是一模一样的，察觉不出任何异样，没什么区别。

没有扎实的研究，宽泛的理论，没有见藐小之物必细察其纹理的洞察力，没有一种谨小慎微的心态。这是初入古玩收藏的人交学费的原因所在。

金生也像大多数初踏古玩收藏的人一样，交了不计其数的学费，才慢慢研究古玩，研究元明清瓷器。

西周陶是金生最得意的一次捡漏。几十年前，出入古玩市场次数多了，也认识了一些做古玩生意的朋友。

捡漏这事可遇不可求，同时也参杂买卖双方互相博弈的过程，这种心理决斗不亚于战场上短兵相接，互为搏杀。卖家想要自己手中宝贝卖出高价，而买家就想低价买到自己心仪的宝贝。买卖就是谈判，谁要想获得上风，那要看谁能沉得住气了。

金生微微抬起头，望着远处的湖水，慢条斯理的跟我说起西周陶的捡漏那段往事，仿佛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尽管这事过去好几年了。

那天早晨，金生去南艺后街找古玩朋友，去了才知道，朋友的铺子大门紧闭。通了电话，说有事要办，等一个小时才能过来。

金生放下电话，一下来不了，那就顺便逛逛吧！那些古玩的小商小贩陆陆续续进来，在自己的地摊上摆上一块布，小心翼翼放上自己的古玩宝贝，雨花石，玉器，瓷器，旧的不能再旧的二手书等。

他眼睛扫了一圈，一眼看到远处的一个地摊，整整齐齐的摆好了碗儿，碟儿，坛坛罐罐的。

地摊一角，那件相比其他古玩物件大很多的陶器，引起了金生的注意，凭着他的直觉，这件陶器不一般。直觉这东西，很难说的清。有时候，当你喜欢一个人，TA的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对视的一刹那，就命中注定了一辈子在一起；喜欢一件东西，也是如此。

他慢慢的踱过去，目光盯着那件陶器，细细暗察，并没有马上询问。地摊小贩蹲在地上，低着头，忙着手中活。他转过身，往回走，边走边想。虽然，自己对瓷器有深入的研究，陶器略知一二。

这件陶器上的印纹，他在陶器鉴赏书上看到过，但不确定是不是真货，凭着多年的直觉又不像是赝品。

在朋友铺子和小贩地摊之间来来回回几次，反复思量这件陶器。

最后，漫不经心地走到170号地摊前，抬起脚，随意的轻轻的踢了踢陶器。

“唉！我说，你这个罐子怎么卖的？”

还没等金生说完话，小贩急了，声音大了起来。

“你这人，踢什么踢呀？踢坏了你赔的起吗？”

小贩还没有见到买古玩的人，这么随意的。大多数人都是手拿，轻取轻放。哪有用脚踢的？大早上的，一笔生意还没有做成，倒是遇到成心捣乱的了。今天不顺利，小贩心里嗔怒。

“到底什么价？”金生再次问了一次。

“六！万！”

小贩头抬都没有抬起来正眼看他一眼，低头慢慢的擦拭手中的瓷器。

“什么东西？这么贵，还要六万？”

小贩心里开始有点烦，笃定不是想买的主儿，想早点赶他走。

“五万！”小贩随口答了一句，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心里想，听听价钱你也该走了吧？继续低头干着手里的活儿。古玩旧是旧了点，捯饬干净了，成交的概率要大些。

“五万？你这件事陶罐，要说保存，也不容易保存，还容易碎。一旦碎了，就不值钱。不像青花瓷，碎了，哪怕碎捡到一小片碎片还值钱哩！五万，你卖给别人吧！这样吧，中午前卖不掉，你打电话给我，喏，这是我的电话。”

金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地摊小贩。不屑地看了抬起头的小贩一眼，转身要走。

小贩接过名片瞟了一眼名片，态度马上变的和善一些。

“哎！别走！我们可以再谈谈。”

金生才迈出几步，就被小贩喊了一声，停下脚步，转过来，往回走，心中暗喜，买卖有戏。

“大早上的，没开张，我还没有做一笔生意呢，我们算是有缘，混口饭吃，三万？怎么样？”小贩声音低了一些。

“一万！”金生给出了自己的心理价位，要是小贩再喊高了，算了，不买了。

“我大老远过来摆摊子，把这件陶器请人送过来，也花了不少费用哩，这样吧，你让个步，我也让一步，两万五？”

“一万！”金生似乎一口咬定了这个价，没有丝毫松动。

“你看哦，大早上的，我把摊子摆好，早饭还没有吃，您给的这个价，还不够本呢！再加一点，行不行？两万？就算请我我吃碗面条也行，交个朋友，下次再来照顾我的生意。”

“一万！你知道吗？我给你这个价也是冒了很大的风险，万一碎了，钱就打水漂了。”金生不管怎么说，踏入古玩界也有二十多年了，这些小贩心里怎么想，心里也拿捏的清清楚楚，给这个价也算是对的住，看中的这件陶器。金生不动声色地说出自己的价，一点也没放松。

“你说你这人，跟你说了这么多，我自己都已经口干舌燥，这样吧，你再加点，让我买口水喝喝，行不行？”地摊小贩节节退让，几乎哀求地守着自己的宝贝。

谈判陷入了僵持。小贩已经到了几乎不再让步的阶段了，再继续下去，可能买卖做不成了。金生扫了几眼，地摊上其他的瓷器。

“这样吧！你那些碗碟我也要了，你给个价吧？”

最终，金生花了15420元，买了西周陶一件，和一些鱼龙混杂的明清瓷器。

“我是看中了那件西周陶！买了那些瓷器，算是对他的一些补偿吧！”

“你确定，那件西周陶是真货？”

“南博（南京博物院）院长找了我几次，说我有眼光，南博都没有收藏这么大的西周印纹硬陶。让我把这件西周陶捐给南博，我没同意。他们说这件西周陶，论大小，南博没有的。但是，南博收藏了一样东西——印纹模！跟这件西周陶上的印纹相吻合的。”

我不知道，这件西周印纹硬陶以后会不会捐给南博？但是，我从金生语气和神态里，感受到这件西周印纹硬陶，是他收藏的古玩里最得意的一件古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