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文/云中海棠
小四喜的第一声啼鸣,脆生生地叫醒了秋天的早晨,也在瞬间将一夜未眠的困倦驱散得干干净净。
小四喜学名马岛鹊鸲,是一种酷似喜鹊,但体型比喜鹊小很多的鸟。声音清脆悦耳,含有一种天生的欢快气息。
窗外的车声、人声,慢慢鼎沸了起来。
每到这个季节,我家的桂花林,便为这乡间方圆数里的空气贡献了阵阵浓郁的桂花香气。
十里飘香,半点不夸张。
提一个白色小纸袋,携手慢悠悠地踱去桂花林。
十指宽的小路杂草丛生,旁边有邻家的枇杷树、板栗树、柚子树……板栗上尖利的毛刺还是青色,如刺猬般根根耸立,刺向天际,一副生人勿近的“拽”样;柚子树的枝条儿被硕大的柚子压弯了腰,不堪重负,仿佛随时要折断。
我没有摘的欲望。最近几年,每逢时节,几乎品尝过各种柚子,几乎年年吃到饱,导致对柚子的要求出奇的挑剔,一般品种不能入“法眼”。
再往前就是桂花林了。
短短数十步的距离,长裙被一种带刺的草勾住了两三次。
自从猪不再吃草料,乡间的野草开始肆无忌惮地疯长,数十年间,竟逐渐成了气候,到处都是成片的、比人还高的杂草丛。夸张一点说是:以前是农作物里夹杂着野草,现在是野草地里见缝插针地种植着农作物。
总疑心里面蛇虫鼠蚁猖獗,不敢随便涉足其中,少了许多的田野之乐。
桂花林大约种植于八、九年前。当时弟弟购买了几千的桂花树苗和少量红豆杉,和爸爸一起将它们种植在田间。
种下桂花树那年,我兴奋地将这片地命名为“秘密基地”,直接给家里孩子们宣告,她们还小,无一人提出异议。
给桂花树修枝剪叶“做造型”的任务便落在了爸爸身上。去年,修枝的时候,还从梯子上摔了下来,听得人心惊肉跳,我便不允许他再弄,但是抗议也不会有什么效果。在我的印象里,上了年纪的男性,大多都是“顽固分子”,不太能听得进意见。
如今,一棵棵桂花树早已亭亭如盖,我们的“秘密基地”也就更像“秘密基地”了。
站在田埂上,绿色映掩间,星星点点的桂花如漫天的红色星辰,遍布在这片丛林里。它们竭尽全力地散发出逼人的香气,宣告这是属于它们的金秋时节。
十月的风,也被这香气吸引而来。它们迫不及待往桂花林里钻,红色的桂花落下阵阵花瓣雨,一地的桂花落。
闲人便站在这林间,听风吹落桂花的声音,用纸袋、用手去接那些花瓣,一点一点收集那抹香……
多年前的我,一定想不到站在这桂花林中的闲人,会是我。
人是善变的。过去的我们,一定不知道今日的自己是什么模样、会喜欢什么;今日的我们,一定不知道五年后、十年后的自己是什么模样、会喜欢什么。
小的时候,我并不喜欢桂花。总觉得香气太逼人了,让人无法忽视它的存在,给人一种不管不顾的霸道和俗味。
因此,小时候的桂花糕、桂花糖之类食品,一并被我所不喜。
我自认为如陶公般爱菊,爱菊之高洁、淡泊。年少的时候,还曾取过与菊有关的网名。
我想唐代诗人元稹大抵也是个爱菊、且忽略了桂花的人,否则也不会写下“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的诗句了。
仔细想想,这个季节,能与菊抗衡、一较高下的,还真是只有桂花了。
不知道何时起,居然慢慢习惯了桂花香,不觉得它浓郁得过于俗气了。不知道是年岁渐长、包容性强了,还是被桂花香气潜移默化、熏陶了这么些年真的习惯了。
反正,它无声无息地让我接受了它,我也渐渐理解了它的个性。
是的,桂花是有个性的,霸道、我行我素,开着最不起眼的花,也要散发最浓烈的香。你喜或不喜,我都在这里,兀自芬香,这是我拥抱世界的方式。
亦或者,岁月的浸染,曾经那个自诩高洁、淡泊的少年,不可避免地流于俗了。
只是好在,那些喜爱菊花的漫漫时光,永远是内心最洁净的记忆。
花与花之间,不是只能选其一的选择题。我今日依然爱着它,也依然没有忘记年少时,想去开封痛痛快快看一次菊花展的那个美丽的梦。
我站在秋日的桂花林间,风依然在吹,吹散我的万千思绪,吹落桂花满地,那细微的声响,清晰可闻……
作者简介
云中海棠,原名吴娟,湖南醴陵人,醴陵市作协理事、签约作家,曾任职纸媒。《先农坛听雨》、《北方的冬天》、《等天亮》等多篇作品见诸报刊杂志。散文《路在脚下》荣获醴陵市改革开放征文大赛一等奖,并入选写作教材《高中作文》。
wujuanjuan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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