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源于Simon
早晨，我看到缤纷的云彩，新鲜的阳光，还有成群的小鸟。然后是满世界的老人，老人们起得很早，天不亮就出门。或前行，或倒走，或独行，或三三两两结伴。碰见了，打打招呼，开开玩笑，扯扯闲话。体育馆就那么大块地方，每天来晨练的老人也基本固定，谁来了，谁没来，谁来晚了，谁来早了，大家心里都有数。
有时，我听见几个大爷聚在一块嚷嚷：老张今天没来啊。
“老周也没来。”
“昨天也没见着。”
“这两天干嘛去了？”
“生二胎哎。”
……
“老贾今天来晚了。”
“昨天晚上累着了。”
早晨是属于老年人的，年轻人大多只顾着睡懒觉，闹铃响过八百遍，仍恨不得睡他个上下五千年。老人不用闹铃，每天睁眼醒来，必是那个时间点。个个身穿棉衣，出门，脚踩得很轻，不说一句话，怕打扰了世界的清净，或者惊醒了树枝上的小鸟。有的，带一条狗。
已是深秋，金黄的杨叶无风自坠，铺得满地都是。如大地披上了黄金甲，要与天空有个较量。园林工与环卫工是天地的和事佬，默默收了大地的铠甲。
这个时候其实仍是锻炼的好季节，我看有些老人精神很好，有些则行动不很利索，他们坚持锻炼，实际上，他们的锻炼，就是走几圈，大多人是跑不动了。老了，就是老了，不服老不行。我总意识不到自己也会老，在他们身边，我就是个孩子。他们总夸我年轻，语气里透着羡慕。年轻，原来竟也是一种长处。
我想不出自己会老，我似乎一贯就把自己当作年轻人，潜意识里，是把老人与自己分开的。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要赶紧跑几圈，拉拉单杠，我忙着去上班，忙着赚钱，忙着恋爱，忙着让全世界认识我，看到我，夸赞我。我会老吗？
真是不想不怕，越想越怕，细思极恐。
我会老。
我会老成我眼前的这些老人们。如果有福气的话，我的身体会像他们中那两三个一样，健康硬朗。如果福薄的话，可能还不如他们中最差的那几个。甚至，也可能活不到他们的岁数。
如果幸运，我也会像他们，活着，在深秋的早晨，天不亮就起床，踮脚出门，不说一句话，照顾世界的清净和小鸟的懒觉。牵出一条狗。
不过，我老了。无论事业如何，经历过什么辉煌或挣扎，都不再重要。一日三餐，也吃不下几块肉。年轻时流过的泪，受过的伤，做错的事，伤害的人，都会模糊，遗忘，或付之一笑。每天遛狗，锻炼，可能还会跑个八千米，偶尔参加马拉松，剃掉白胡子，去给年轻人比比。
这样想想还不错。
老了，生活不会寂寞的。最好是，两个人，养养花，看看书，散散步，到处走走。
如果我还能干点什么，就去园林扫扫树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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