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在滋生,处于无人的境地,而或悬崖上屹立的古松,流云穿插过,身后是呼啸的风,梨花的倦怠,他们肆无忌惮选择拥抱彼此,不符合事物的周转,内里,有魂,缠缠绵绵,仿似上好的黛青,蹲守在胭脂盒子里,自怨自艾。
都说,死亡的触觉有角,当你感应到时,天时地利人和,预兆归去,曼珠沙华叶落归根,转眼间,荒凉的残红跌宕起伏。
倾念半靠在树洞里,像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她的右臂穿凿的口,鲜血涌流,略微苍白的面容染上层难得的安逸。
她嘲讽般扬起嘴角,费尽心力,护助莫离逃离险境,等价交换的,是弃之如敝履,倾念,还没有那么下贱,祈求一个划清界限,试图做个无关紧要的人,她 ,就算悲凉的跌倒在闹市,都要缄默,死的尊严。
莫离,她放轻的声音击打在穿不透的空中,折转来,仿佛带上逃避不了的回音,我,为了你,舍弃了公主的身份,不再杀人,可是你呢,一把火吞噬掉容颜,倾念却还是像狗一样,爬到脚边,小心翼翼,生怕你介意。
有什么可介意的,从来都放不在胸腔,介意,也是奢求。
意识剥离的畅快暗淡,雾气里浮现水珠,挂在发上,像极了,那天,擂台上,兜转的雨,纷纷攘攘,让两个单薄的人,寻求到温暖。
嗬,我一直以为,莫离,我们是一样的人,都舍不得死,却不惧怕,虽然身处险境波折中,依旧完美的应付一切,我相信着,从第一眼开始,伸出手去,钳住你的下颌,你的名字,确然听起来舒畅,是午夜梦回里忘不掉的牵扯。
我,是个罪人,可是你,便认为自己不是了吗?
玫瑰的尖刺扎进肉中,从掌心扭曲的伤痕借口出探求缝隙,她觉不到寒冷,虽然漫天纷扬的雪,掺和了枯叶,一片片半藏在土中,露出发黑的头,像烧成焦灰的蝗虫。
粘液张开硕大的嘴,鲜红的舌头逐次舔舐过洁白的牙齿,形象是如此生动,倾念甚至能够看到他的蛀牙,里面居住了寄居蟹。
寄居蟹,她的脑袋活泛不起,却还是强自打理精神,却未曾想到,再睁眼,便是虚无,亏损的空间滴滴答答,她在肚腹中,被硫酸溶解稀释成泡沫。
白衣裙裾是溅开的液体,粗糙的洞府中,壮丽却又悲恍,倾念拔下一片瓣,塞到嘴里,入口皆为苦,浓重的拨扯着,撩动了味蕾,她的动作越发的迅速,直到最后泪水混杂了汗水,两颊鼓动的如同松鼠。
她长长呼出口气,白色的一团倏忽不见,嘴角悬挂玫瑰的枯枝尖刺,是地狱里索命的恶鬼,打起黑白无常的旗幡,敲响了木挷,他们嗷嗷叫着,漂浮在半空,利爪绊住了倾念的发带。
她又笑了,在这个荒芜的时空中,妄图染指焚烧的野草,蔓生的藤蔓攀附棵香樟,骄傲的如同街头巷尾打杂的老妪,踽踽独行,却仍旧忘不了东拉西扯。
嗯,她点头,便这样吧。
怎样呢。
下辈子,也许会好些,会有些不同,会活的自在,会遇不见,一个叫莫离的,偏生在那晚簸坐与树底的男子。
他,可是会杀人的,不管是自己,还是其他,倾念,也不过是个角色,一个时刻都被吊绳悬挂在半空,掌握不了存亡的角色。
她感到无力。
肿胀的脚部有鼠爬过,尖利的牙齿叼起一根损坏的指头,狠命咬了下去。
黑暗复归。
朦朦胧胧中,好像有人,在说话。他在说些什么呢,听不大清楚,该是哪个头七迷路的鬼怪,被亲近的人召唤,可是,本是毫无关系,却还是被这种声音深深浅浅抽插着心脏,像是倒计时的地雷。
她清楚的明白,爆炸近在眼前。
所以,这个人,是谁呀。
倾念飘在一方炫目的冰窟窿上,举目四顾,是七彩的灯笼,画满了兔子。兔子旁燃着蜡烛,泪花结在脚下,枯槁的模样。
一身天水碧的人端坐,容貌秀丽,然是男子。倾念摇摇头,道,“不合口味,不合口味,这等人,生的比我漂亮的多,走在身边,我怕是压抑的疯掉”。
她晃晃悠悠移到洞口,向上是月亮,半推半就躲在云里,洞口有个小厮,书生气浓郁,芳香的让人垂涎欲滴。她舔舔干裂的嘴唇,飘到近前,左右端详良晌,复回到地底,站在那人身后。
她伸出手,附着在背上,念念有词,一盏精魂点亮的灯渐次升起,堪堪停在她面前,眨动眼睛,竟是妖物。她道,“看着他,每日里午时三刻取其血液,交付于我”。
便又兀自附身在近前的叶上,定定的凝望着小厮的侧脸,发出阵阵感慨。大多不过是,呀,这青年,定有大事可成,险些拍砸尾随的灯罩,或者,走远了,真是要了命了,凭空画出大概的肖像。
活生生待字闺中,痴情少女。
每日里生剥下来那人的皮层,吸吮尽潮湿的精神,就再找到快阴凉处,成天里痴痴傻傻的。
她这边闲暇玩耍的悠游自得,那边,莫离的脸色却越发的苍白,从头到脚都是病态。可他,依旧执着的守在棺材旁,三餐动的极少,不知是修身养性,还是恶意减肥。
倾念掂量掂量他的骨重,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可也就止步于此,没有什么更深层次的交流和联想。
眼下,怕还是洞口那个叫做小呆的仆从更能把她的兴趣拿捏的恰到好处,成日里浑浑噩噩,沉迷美色,有时,倾念也会仰躺在半边熟透的天穹下怀想,自己生前会是个怎样的人, 貌美的,丑陋的,骄纵的,放荡的,还是拘禁的,优柔寡断的,亦或是丧尽天良,擢发难数。
但,毫不避讳的讲,她更喜欢第三种,做个罪恶滔天的恶人,她想,多好玩啊,多刺激。
一日,游荡的烦躁,她潜入洞壁,守在一堆光后,静悄悄听莫离讲话,她看见那人卷翘的睫毛不停颤抖,抖动的使她心烦意乱,便乘上块尘埃,捏住他上下频率把控不住的睫毛,道,生硬的,压倒性优势的,“喂,别动了,再动小心我把你们拔了去”。
便真的不再动,只是她不甚明了的捕捉到对面的人归逝的笑容,一晃而过,却好生的动人。对,就是动人,她想。
而后,莫离开了口,他说,“我知道你在这儿”。
“瞎说”。倾念撇撇嘴,不屑一顾。
“我猜,你刚刚说了句,瞎说”。
“吓”。倾念一蹦三尺高,竟然一头钻出了地洞,撞裂了含苞待放的桔梗丛,她不断的平息着,而后,憋足气,扎下去,大眼瞪小眼。
她道,带了丝挑衅,“你看不见我”。
“我看不见,但我听得见”。
“吓”。她又狂奔出去,其实,虽说是狂奔,却也只不过是蜗牛爬一样的速率,谁叫她纸钱太少,飞不动呀。
在原地逗留徘徊,心里斗争的许久,她再一次返还,不断的靠近莫离的面容,眼睛挤兑在一起,她道,极小声的,“我可不信”。
厄运来临了,在当时的倾念看来,就是如此,这个怪异的人,守着具不知道姓甚名谁的棺材,却把轻薄学的极为透彻,这是让她不得不服气。
为什么呢。
因为,就在倾念仔细观察他脸上长没长痘痘的时候,他出乎意料低下头,睫毛搭在倾念的睫毛上,温软的唇贴在她的唇上。
倾念怔愣几秒,便下意识弹开,她揉着没甚感觉的嘴唇,却觉得,对面的人仿似开心的样子,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流氓,她道。义愤填膺的,却掩饰不住那点小激动。
喂,那么帅的一个人,虽然说不是她的菜吧,但美貌决定一切,而且,很主动呀。
她背负着对小厮深切的歉意,在第二天黎明时分,天刚放晴的时候,又来了,当然,莫离还在,他微垂下头,睡得正香。倾念的手指捅捅他的面皮,没有大动作,再捅捅,依旧,便大着鬼胆,吧唧 亲上一口。
唇齿留香啊。
她兴奋的每一个神经末梢都在叫嚣,对准了脸颊,猛的附身,却未料到那人转过身子,倾念来不及刹住,硬生生拱在他的嘴上,像猪仔和一颗—大白菜。
颠覆世纪的亲密接触。
她找到个角落坐下,姿势,怎么说呢,非常不雅观,但方圆几里,探测不到一个同类,便也这样做了,接过灯罩递来的茶杯,杯具中呈放的俨然是那人干净的血。
从来都是这样喝的,她一仰头饮尽,舌尖勾住嘴角的一丝血迹,品尝的津津有味,沾沾自喜。
天底下,怕是不会有这么纯正,供养妖魔鬼怪的上好补品了,幸好,她倾念运气够棒,才能一睁眼就凭空得了这样一个大宝贝。
她轻蔑的笑笑,这个人,也是够奇怪的了,既然能够感知到我的存在,便一定了解我近来偷取精血的行径,却还有心思,来调戏本小姐,这心呀,也是颇大了。
她翘着二郎腿,浮在莫离身侧,打出来个长长的哈欠,一倒头,睡得昏天黑地。
之后,便看见那人,急三火四奔到刚才驻足的角落里,用袖子掩着面容,看不真切,只是觉得,他的背影萧瑟的厉害,单薄的仿佛一吹就会散架。
可是,管我什么事呢,她想。
却还是念决唤来灯罩,装作漫不经心,道,“今天的血,先放一放吧”。
“为何”。灯罩不解,这边也是倾念最讨厌它的地方,不论什么情况,包含着怎样的私心,都会打破砂锅问到底。,没有一点做妖该有的情商。
她叹气,蠢材呀,孺子不可教也。
使出云,托载着灯罩跑到九霄云外,方才缓步移动到那人面前,一低头,鲜血都积攒成了滩涂。
他感觉到倾念,轻咳一声,不动声色掩饰着不经意的脆弱,他道,“没关系的”。有气无力。却还是佯装牵起倾念的手,感受着丁点的凉薄。
她还在呀。
莫离欣喜里灌注了安慰。他走路蹒跚,像个小老头,却还是闭目,手托在半空,执拗的不放下来,道,“倾念,不用害怕,我只是感染了伤寒,不出几日就会好的”。
“咦,还感染了伤寒,明明,是我坐的坏事”,倾念啰嗦着,别过脸去,手掌阒然轻覆在莫离的额头,美人尖里有根头发,摩挲着掌心。
她沉思,道,“你在发烧”。
“没有”,斩钉截铁的,不带商量语气。
“干嘛这样倔,你们人类是不是觉得,不服输能突显大无畏的品质呀”,她道。
莫离笑开,像是夏天初绽的英,挺过凉秋,冬霜,洪水,暴雨,最后觅的处清闲的地方,扎下根,再也不漂泊。
他闭上眼睛,睫毛又开始抖动,但倾念并不觉得厌烦,相反的,捋直每一根,温顺的像只补眠的猎豹。她蹲在莫离靠近头部的地方,有蒸腾的白气,小指勾住他的小指,定定的看了一夜。
她道,“喂,你到底是谁呀”。
这么熟识我,是不是,我们曾经是非常的好的朋友,或者是最般配的恋人,而我,除了知道,名字是倾念,便再无其他。
生活寡淡至斯的我,除了看星星,就是看月亮,有的时候,还会冒险瞧瞧太阳,美好的东西太多,我想走遍山川,喧腾的波浪拂过我的脚踝。
哦,对了,她道,“我的踝骨常常疼痛难忍,是什么缘由”。
不会是叫什么脏东西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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