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皱纹是绝美的风景

男人的皱纹是绝美的风景

       文/段代洪

       在一次颇具影响的画展上，一幅题为《父亲》的油画深深震憾了我。画面的主体是一张沟壑纵横、布满沧桑的古铜色的脸。那一道一道触目惊心的延绵的纹路，跌宕起伏，刻满了岁月的痕迹，蕴涵了厚重的历史。烟云、尘沙、刀光剑影、血雨腥风都浓缩在这张坚韧的脸上，呈现了一种原始与力量的大美。

       有部印象颇深的法国译制片。片名淡忘了，但其中的情节却牢牢地记着。一位英俊小伙，在异乡之城，历经数年的流浪、巅波，倍尝冷眼箭镞、风雨沧桑，仍穷困潦倒。后来，小伙衣衫褴褛地回返故乡，并带回了一枚葡萄根茎。小伙将根茎埋入红土，细心地照料。根茎竟长出了碧嫩的幼叶。不知熬了多少苦头，不知流了多少汗水，数十年过去，昔日的壮小伙儿已成两鬓斑白的老人。然因了那小小的希望之叶，他拥有了大片的葡萄庄园和颇具规模的制酒作坊，拥有了子孙满堂的幸福祥和的大家庭。一场突来的大火却轻易地摧毁了这一切。耄耋老人领着子子孙孙，重新开始了艰难的创业。又是数年过去，终于迎来了灾后的第一个丰年。家族的人们踩着美丽的夕阳，在成串成串晶莹剔透清香欲滴的葡萄下，手拉着手，载歌载舞。老人宁静地注视着一切，那种曾经沧海的平和的笑意，从如波漾动的皱纹间，一丝丝的弥漫开来，使整张脸变得极其生动、感人，透着古诗般的意蕴，散发着百年葡萄酒般迷人的陈香。正是因了老人脸上密密的生命之纹，正是因了这令人盈泪的一瞬，我牢牢记住了这部影片，并深深领悟了其沧桑横流的脸上所呈现出的那种生命的壮美。

       有支歌这样唱道：无论拥拥挤挤还是冷冷清清／你总要出门／无论雨的清晨还是风的黄昏／你总是来去匆匆／你有个家妻如玉女儿如花／你是男人就注定要支撑它／出门做事不易／乘车赶路不易／早已学会不再生气／因为每个人每个家都太不容易。是的，在这世间，每个男人都极为不易。他们承受着种种生命之重，坚强地拼搏着、支撑着。老人、孩子、婚姻、事业、繁杂的人际、纠结的琐事、激烈的竞争、岁月的无情，这一切，使男人们如陀螺般，高速地旋转，不敢有任何的懈怠。日本剧《红胡子》里有这样一个故事：一个苦得活不下去的男人，无奈之下，喂老婆和几个孩子吃毒药，说要带一家人去一个乐土。人们拼尽全力救回了两个大人，孩子却却死了。妻子醒过来，看着在昏迷中，却鼾声大作的丈夫，幽幽地说：“他一定以为自己死了，跟他一辈子，第一次见他睡得这么熟。”多么平淡的一句话，又是多么沉重的一句话。

       尽管生活赋予男人如此沉重的负担，然大多数有责任感的男人，仍默默地执著地承受着这一切，抵挡着一切。他们与恣肆风雨，与困苦人生，作着顽强而坚韧的抗搏。他们以生命以热血，孜孜以求地经营着自己的事业，支撑着自己的家庭。他们以矫健的雄姿，以睿智的头脑，以果敢的胆魄，创造了辉煌的业绩。随着时光流转，岁月的痕迹一丝一丝爬上男人们的额头。青丝染苍，华容渐逝，人们习惯上总为那日深一日的皱纹而长嘘短叹。我却以为，男人的皱纹其实是一道绝美的风景。那细细密密的纹路，记载着男人们经风历雨拼搏不休的历史，记载着男人们失败的痛楚和成功的荣耀。那如古树皮样斑驳的面庞，镌刻着岁月的风霜和生命的沧桑。那深纹，是起伏的山川，是黄河旱期时裸露出的河脊，呈现出别样的伟岸、博大和深厚。那曲里弯拐的生命之纹，是历经大风大浪大喜大悲之后，生命臻于一种壮美与平和相融相汇的境界。男人的皱纹，是奋斗之途的缩影，是血与泪的历史见证，是多舛人生的真实传记，是一道美丽耐看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