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苟活
1
一月初，孩子刚放寒假，我就带着他们回了趟娘家。
四号下午启程，进门已是晚上八九点钟了。母亲很开心，尤其是看向孩子时，嘴角的笑意就更浓了。
当天晚上，女儿在客厅玩到凌晨三点还不愿睡觉，母亲就把双手揣在袖子里，坐在火炉旁边陪着她。
好几次，我偷偷打开卧室门，看见母亲的头已然垂得很低很低了。即便这样，母亲依然在听到门响的那一刻立马抬起头来，女儿也闻声扑到母亲的怀里，一声声地喊着姥姥，说她不想睡觉。
我心疼母亲，想让女儿早些睡，就板着脸厉声喊了女儿的名字，可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母亲就把女儿紧紧地抱在怀里，背对着我，让我回屋睡觉。
我看着她们的背影，无奈地笑了。我知道母亲在心疼我，她想让我早睡一会儿，多睡一会儿，再睡一会儿。
2
我们刚到的那天，母亲大概凌晨三点才上床睡觉，却在七点左右就起床了。
等女儿醒来，在床上咿咿呀呀地唱着儿歌时，母亲也笑眯眯地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鸡蛋疙瘩汤走了进来。
我坐起来，把女儿拥在胸前，母亲一勺一勺地喂着。
我问母亲怎么不多睡会儿，母亲说，做饭人是不能偷懒的。
吃完午饭，我怕母亲身体吃不消，就让母亲去床上躺一会儿，她不愿意，说没有午睡的习惯。
我们娘俩在炉子边坐着，我清晰地看见母亲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我的心蓦地疼了起来。
那是我回到娘家的第二天，那天，我已经开始后悔了，也有些动摇了——
我的看望对母亲来说，是否真的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如果不是，那母亲的嘴角为什么一直上扬着？
如果是，那母亲为这份开心付出如此多的心神是否值得？
我唯一确定的是，我若真的不来了，母亲一定会失望的。
我已经任性了一次，不能再让母亲失望了。
3
在娘家住了八九天，每天，我都看着母亲不知疲倦地陪着孩子玩游戏。
她对孩子百呼百应，竭尽全力却又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孩子们对她的那份亲近，勉强中似乎还带着一丝卑微的讨好。
我心中的那份痛就更加深刻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有些讨厌我的孩子。
我生气，气他们怎能如此折腾我那不再年轻的母亲，他们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甚至是命令我那朝思夜想的母亲做小伏低，仅仅因为他们是我的孩子么？
我看向母亲的眼睛湿润了——该是一份多么宽宏的爱，让母亲爱完了闺女，又接着来爱我的孩子，母亲给我的到底是一份怎样的震天撼地的宠爱与疼惜。
我到底失去了什么。
临行前，我转身抱住了母亲。
我把头枕在母亲的胸膛上，就像刚来到的那天女儿趴在母亲的怀里一样，撅着嘴儿，撒着娇，眼里含着泪珠。
我说等夏天来了带她去吃烧烤，母亲说好，我感受到母亲的哽咽，不敢抬头看向她的眼睛，就跳上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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