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甲归田

作者: 伙计晨 | 来源:发表于2017-03-07 00:08 被阅读0次

    如果用一个身份来形容城市,上海是个雍容富态又精明算计的贵妇人,杭州是个巧丽俏闺又软语怯声的小娘子。大家闺秀说南京,小家碧玉说婺源。也有成都的泼辣户,香港的风尘客,还有丽江的俏寡妇,广州的花丫头。圣洁如拉萨禅师,豪迈如西安壮士。大连流浪者,喀什穷文人。北京政客,济南闲人。说起来都有不少嚼头,但形容襄阳,只不过是个解了甲,还了乡却没地可耕的老头罢了。

    唯一拿得出来称得了斤两的,是他满身疮孔伤痕。这些伤痕供着他一城子女狐假虎威,让他们在这片土地上蒙阴承惠,作威作福甚至曾与叫做北平的城争彩抗礼。只是看惯的美景会嫌旧,处久的佳人会嫌丑,何况一个糟老头浑身的沟壑。于是他们开始大刀阔斧的整改老头的身体,拆了楼榭推了城墙,想穿身华丽的时代潮服。只是千余年来的休整,老头才旧气刚舒新气缓不急提起来,如此大动干戈,只是愈显老态,暮气弥盛。

    其实,他们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千年来的战火硝烟,频繁光顾这座城市,那时年轻的襄阳也是长枪在身铁骨铮铮地御敌抗外,奈何他屡次沦为孤城,伏尸百万,血流漂莩,城里的人们被迫一次次离开。战火歇了他们又踽踽迁回,在烧焦的土地上耕作劳息。不断地离开不断地迁回,频繁的颠沛使这里的人企望着一份安稳。而到如今,难得平静使他们更加希望有个美好舒适的家乡,所以他们的所作所为,这个老头虽然痛,但并没有丝毫责怪他们。

    我是土生土长的老头后辈,十几年来的记忆消磨了很多热情。反而那冷眼旁观的邓城遗址和江边落魄的背影使人心生悲凉。

    说起来,所谓的邓城遗址也就是一排不知年岁的土墩子。它被冠上的遗址头衔到今,其实也不比我大几岁。十年前,他那里的土地还没有被商业占领,平坦的菜田蔓延到那里凸起,如同荒野里无人打理杂草丛生的坟。家就在附近的我时常站在门口远眺,看那片土地隆起得背脊,好奇着他的身下究竟是什么样的故事,他的背上又担着怎样的评说。我知道,那里曾是一个封号邓侯的领地,最终消亡在楚骑之下。我在想,那位邓侯看到城外楚兵的压境,看到城中百姓的颤栗,看到城头士兵的悲壮,看到身边妻儿的哭泣,看到这种种破城前的百态,是双手扣入女墙的土中面色悲愤,是瞠目举戈战至兵卒全无,还是悄然叹了口气,便下令开城缴械。“楚文王十六年,楚复伐邓,灭之”历史只留下了结果,淡化过程。而我想追寻的那些秘密也许早已散落在风中,一干二净。

    如今的汉江水不复往日的奔腾,两条大坝使他显得臃肿不堪。然而更加宽阔的江面却再也载不动任何兴旺感叹。拥挤的人口压榨的他的血汗,可能他已经忘记他的血脉中曾经游过的几尾风流人物。但正是这种无可奈何,会引得少许人为他驻足。就如同十几年前的那个背影。也许他在叹昭明台上的黄卷青灯,叹夫人城上的巾帼眉目,叹王爷府的绿石影壁,叹孔明的先后二十七年……也许他没有那么多的怀古感叹,只是寻常老人的寂寥罢了。

    当然,很多人的眼中的汉江,就只是一湾水。很多人眼中的襄阳,就只是一座城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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