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人越往夏天深处走,越想甩下身上所有的包袱或者赶走体内气急败坏的情绪,借天日之火共焚。
面对东方的太阳,有时候,你宁愿拉长自己的身影,以丑陋之名在公园游荡,如没有高远志趣的蜻蜓,只在水边玩弄连连冒泡的青苔,偶尔歇息在荷梗与苇叶之上,复眼里皆是明晃晃的光雨,也如那些看上去难得发怒生气的黑蝶,专去花的世界里寻找父辈不小心丢失的钥匙,想打开昆虫界迷宫一样的半坡遗址。
如果蜻蜓点水真是为了下一代,蝴蝶深吸花蜜是为了强身健体,我想,面对如镜子一般的秋日苍穹,聪明绝顶的太阳一定想看到自己纯净的心灵,然后去花篮一样的地球那里召回七仙女,去地窖一般寂静、清冷的月亮那里找到嫦娥,听听前半生艰难获得的感情经验。
一到仲夏,人们喜欢把自身藏在充满凉意的空间里,却忘记了与性格犀利的太阳交个朋友。 其实,任何犀利的东西,遇到一些软体物质都会停下脚步观望一阵,彼此可以看个究竟。譬如太阳与风与云,譬如阳光与空气与树叶。树枝是死的,树叶是活的,尤其是在春夏季,树叶能把树枝带活。 阳光噼里啪啦地穿过樟树树枝的空隙,似乎更加直接,就像一个直截了当的汉子,只是落地的光斑如在开水中打散的鸡蛋汁一般,稍许僵硬了一些。一到中午,如果你有时间,恰好也有这样一个机会,还是去大马路走一走吧。暂且抖落抖落衣袖上的尘埃和胳膊上的汗滴吧,捡起店主忘记带回家的钥匙,旋开死结一样的水龙头,手捧透明得近乎发白的自来水在额头上抹一抹,然后走向报亭,腾出手在如影随行的衣袋里翻出一枚一元硬币,买一份《参考消息》,阅览整个世界。
想必你一定知道在墙体里穿孔、偷光看书的故事吧。当然,阳光噼里啪啦地穿过樟树树枝的空隙,似乎更直截了当一些,只是落地的光斑如在开水中打散的鸡蛋汁一般,稍许僵硬了一些,很难对你的胃口。至于我,在这些以灰黑色为主调的地毯上走过的时候,我的心灵已经舒缓许多,心情也愉悦了一些。
盛夏时节,与火红的太阳比,我的文字还是比较素净,但与太阳以马路为纸以阳光为墨的大地画相比,我的文字好像又突然浓郁了很多。还是去与性格犀利的太阳做朋友吧,它会告诉你如何用炭火一样发红的钢钎,去撬动黝黑的房子白色的围墙,并利用所有天然的草木本植物,还原一个风光旖旎的景象。
陈水河整理于2022年8月10日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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