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离家出走

作者: 图惠莹 | 来源:发表于2019-08-01 18:08 被阅读0次

    我“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他拿着一颗圆圆的黑色“药丸”喂到我的嘴巴里,甜蜜香脆的味道瞬间让我“活”了过来。

    世间美味,唯情最甜。

    那是我第一次吃麦丽素,是表哥喂我的。这圆圆的“仙丹”不仅在电视剧里“救活”过很多人,也在孩子们过家家的时候成为最甜美的道具。

    不幸的是一次品味,日思夜想,幸运的是表哥家开了一家小卖店。每当我难为情地站在表哥家小卖店的柜台前,最醒目的就是那红色包装的麦丽素。

    “想吃什么?舅妈给你拿!”

    “我想吃……”

    “来, 拿着,别不好意思。”每次都没等我开口,烫着波浪头的舅妈就把硌牙的小淘气糖块和嚼不烂的哈密瓜丝塞到我手上,然后我和表哥就迅速被撵到院子里玩了。

    天空海阔你与我

    可会变

    多少次 迎着冷眼与嘲笑

    从没有放弃过心中的理想

    小卖店门外,表哥大声嚎唱着我听不懂的粤语歌,大人说那叫靡靡之音。

    那时的表哥已经上初一了,从小鬼哭狼嚎的他一心想要个VCD唱歌,虽然波浪头舅妈和商店经理舅舅是当时的万元户,游遍了万水千山,可仍旧不舍得给儿子买一个对学习没用的东西。

    “离远点嚎去!少在家嗷嗷叫!”舅妈打开窗,一嗓子把表哥骂走了。

    13岁的表哥已在少年蹉跎时光里生出逆鳞,他一股气带我去了附近的白桦林。夏日的阳光透过葱茏的叶子映在他倔强的脸庞,他平静的告诉我一个秘密:“我要离家出走。”

    “哦。”

    年幼的我哪懂什么真正的出走,以为小孩子出去玩玩回家也叫出走。

    第二天,表哥没有来找我玩,我满脑子都是麦丽素的味道。

    第三天在姥姥家,中午表哥满头大汗地抱着一个黑袋子冲进了屋。他神神秘秘地掏出几条红塔山给姥爷。姥爷惊讶又兴奋:“这么多年你爸妈连过年都没给我们买过东西,你不会是偷的吧?”

    表哥急急忙忙却没有回答,而是偷偷把我拉到卧室塞给我五袋麦丽素。我高兴的简直要跳起来,五袋,我可要慢慢吃完整个暑假!

    表哥送完东西就消失了。半夜十点,舅妈舅舅心急如焚地敲门找来,原来哥哥真的离家出走了,那时我才知道,离家出走就是不回来。

    第二天,表哥被舅妈从他的同学家揪了回去,好一顿臭骂加毒打,据说表哥跟舅妈因为VCD的事情大吵一架,后来点货发现少了很多东西,又是一顿给表哥毒打。

    就这样,表哥浑浑噩噩地混完初中也没能如愿去学唱歌。不满16岁的时候他真正离家远走高飞了。

    年少无助的他在他乡漂泊了很多很多年,也赚过很多很多钱,但他几乎都用来买各种昂贵的乐器和音响,也跌跌撞撞单枪匹马闯入过半个音乐圈。唯一不变的是他无论漂到哪个城市都喜欢给我寄巧克力,世界各地各色各样的巧克力里还夹杂着我从小最喜欢的麦丽素。

    读大学时,表哥居然孤身闯荡到了某大型选秀节目华北区的总决赛。那个喧嚣轰动的不眠之夜,我带着室友一次次在台下挥舞着荧光棒,他在灯光交错的舞台上,潇洒恣意的模样绽放着梦想的光芒。

    表哥在决赛中拿了总冠军,他在台上哭了。台下一群为他心动的姑娘们也哭了,看见他熠熠生辉的样子,我笑了。

    在我的城市临别前,表哥把所有昂贵的音响都送给了我,他说他的梦想已经实现了,不需要了。这次我送给了他一袋麦丽素,他拿起一颗放在嘴里得意地笑:“妹妹你知道吗,你吃了这么多年的麦丽素是冒牌巧克力!”

    那时我才注意到儿时爱吃的麦丽素其实是代可可脂做的。的确,吃了那么多年的假巧克力,才发现最奢侈的不是偶然一次吃到的麦丽素,而是这份兄妹情。

    如今我早已不再吃代可可脂的麦丽素,而表哥也早已不追求什么音乐梦想了,但曾经我们的年少时光有过海阔天空的畅想,更有心满意足的甜蜜。因为难得,所以珍贵,因为珍贵,所以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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