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洪流里的蜉蝣

知乎看到一个问题“如何评价「周口女孩被冒名上大学，顶替者花 5000 元买指标」事件？”，其中一个叫【夜归宁】的知乎答友的回答内容，让我心痛。后来我在微博上又有看到有微博大V转载了她的答案。很多人支持她的申诉维权之路；很多曾经的沉默者因为她坚持不懈的申诉经历而震颤从而站了出来，或者诉说自己曾经的不幸，或者愤而相聚一同反抗昏庸无道的政府官员；很多人为自己没有经历这些不幸感到庆幸；一定还有一些人，没有说话的或者隐匿再喧闹者之中的——曾经的冒名顶替者受贿和受惠者，他们是什么感受，愧疚吗，侥幸吗，还是觉得理所应当受之无愧？

冒名顶替这种事，其实我身边也有啊，如果不是自己见过被顶替者的庸庸半生，我想我现在也不会凭空生出这么多感慨。那个人，是我的姨妈。我的姨妈曾经是那么优秀的一个人。听妈妈说，那时候村里队里都知道老陈家很穷，但是有三个有志气的孩子，尤其是老二我姨妈长大一定有出息。姨妈的梦想是做个律师，惩恶扬善，站在法庭上为她的辩护人争取最大的利益最大的公正，是属于她少年时的英雄梦。我看过她高中的时候写的文章。有散文，诉说岁月静好，人事和睦，温婉细腻的辞藻里是一个少女对世界最为清澈而美好的认识。还有武侠小说，那是一个是非黑白分明的江湖，那是一个满是侠义之气的世界。那里的人畅怀高歌，豪饮杯酒，肆意潇洒于天地间。略为稚嫩的故事构架中是少女不甘平凡志怀天下意气。只是那时尚且年少，不曾见过那些隐藏在暗中的厮杀；只是小说只能是小说，终究是人为构筑的虚妄世界。现实是，高考成绩被顶替，家贫母病弟幼的境况不容许她再去复读一年。

现在的姨妈早已为人妇为人母。她落榜之后去工作过，割舍不下学习又有半工半读上过成人大学，考过一些证。她现在在一个中型城市的郊区生活着，拿着不高不低的工资，做着枯燥无味的会计工作，偶尔再出去摸把麻将。俨然被生活磨成了庸庸众人中的一员。脱离了那个侠义的江湖，便只能沉沦于俗世。只是，当送我到大学的时候，一路上她简直是各种聒噪各种坐立难安，那种雀跃的神情啊，比我还要激动的心情后边，是没能上成大学的半身遗憾，可能还会是一生遗憾。她对我说，“悠啊，上大学不容易呀，你看你是我们家第一个大学生呢一定要好好学习哦别让你妈白辛苦哪。”嘱托之后，我分明听出了浓浓的艳羡和落寞。平时聊天当她因我说到学校怎样同学怎样的时候也会提起她自己以前的高中同学，那时候，被俗世迷雾掩着的瞳仁里有星光闪烁。

大概有着遗憾，有些伤害，会随时光流淌被灰尘蒙上，只是岁月无惊，遗憾和伤害一直都在，也许此生此世都无法释怀无法痊愈

我和姨妈不一样，网络的传播让我早早见识到了这个社会隐藏在各种阴暗角落里的不公。就说我身边的，有真正家庭贫困的同学申报助学金未入库，却有手拿iphone6s连申请都没有的人拿了最高额的助学金。原因大家都知道，有关系。

我觉得，就现实生活中，我们看得见的还是挺光明挺真善美的。那些伪善的腌臜的不堪的其实都发生我们不知道的地方。那些肮脏因为不被普遍认知普遍观念所容只能发生在黑暗地带，我们所不知道的地方。我们永远不会知道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有多大，那大概是一片无尽的苍茫。未知因为其不可知性不可预见性不可控性而可怕，未知之中未知的黑暗呢，那种可怕程度是未知的指数倍吧，那是我无法更加不敢想像的情景。这个社会每天都有发生在黑暗地界的腌臜被发现，人们批判他大声地抗议呼喊着公平与正义，却不知更多的黑暗地界的边角才刚刚掀起。这大概也是【夜归宁】申诉至今无果的原因吧。

只是我终究太过年轻幼稚不够阅历不够腹稿，这种问题稍微想要细想一下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脑洞，精神上认知上承受不住那样巨大的崩塌，感觉这个世界真真是可怕，大概我们，不管是本就处在暗黑中的人还是自诩站在光明正义一端的人，都是黑暗洪流里的蜉蝣罢了。

可是Z告诉我，蜉蝣也有光。“我这么爱你，你妈妈那么爱你。”

蜉蝣聚而光耀。

孩童对这世界最纯真美好的认知不会是虚妄，小说中的侠义之道也一定有现实生活中的出处。

作为一个旁观者，我希望这些聚在一处的光，能还【夜归宁】一个真相大白。也希望，这些光能照亮未知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