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I末渡
上一期(二):隔行如隔山,法律表示不理解
你去一个陌生的环境工作,会不会被还没开始熟悉的陌生同事欺负?
你如何去化解这种尴尬的危机?你又如何在这种陌生的环境里逐渐适应生存法则?
欺生,指对陌生者的一种故意的敌视和人为的排斥。
稍微有点城府的人都知道:人不可貌相,越是敬业就越是低调。
但总有些狂人就是不信邪,喜欢去欺负新进的同事,要给对方一个下马威,让对方从一开始对自己就能产生敬畏,把自己当“老大”。
【1】
晓晨曾到一个大学生济济一堂的私营化工企业里管生产,车间里随便拉出个班组长来都是大专毕业,晓晨进公司当日就有种不安的感觉,感觉自己可能会很难混。
晓晨是被一个十多年的老同事推荐到那家公司的。当时,那家公司的老板有些钱,自己在家做董事长,放心地把钱打到公司账上,请人来做总经理帮他做投资管理。
从国企退位的总经理的出发点显然是好的,他用老板的钱豪掷千金,在成立公司的同时,就请了二十几个与化工医药专业相关的大学生到公司来搞技术研发,搞生产管理,想一步到位地把公司撑大。
但事与愿违,每周的生产调度会上,发言者众多,理论性甚强,貌似合理化的建议也总有十几二十条可供参考,可就是搞不上生产。
如此折腾了两年之后,原本打算在家翘起脚来做董事长的老板坐不住了,屁大的公司一年就亏了他一千多万,两年就亏两千多万,亏得他心底发毛。
董事长还算有点眼光,跑去公司一看就看出了问题所在:生产不行,我们得请个有实践经验的人来才行,不需要一定得专科本科的,只要实干。
总经理通常是坐办公室运筹帷幄的,不怎么下车间检查生产状况,他自己也是老牌大学毕业,用的人也都是高文化高化学基础,被老板这么一说,面子上觉得难堪,但又不好意思违抗老板的决定,就从实验室里调了几个大学生到车间当班长,他依旧坚信,理论能带动实际操作。
老同事介绍晓晨进公司之前,并没告诉晓晨这种状况,所以,第一天,晓晨就有点担心自己混不住,因为晓晨是个初中生,化学元素名字都认不了几个,甚至连摩尔收率也不怎么会算。
好在老板跟老同事一样是个粗人,对晓晨的担心表示不屑:这只是帮会说不会干的书呆子,你怕啥子?做给他们看就是。
于是,晓晨决定混给他们瞧瞧。
化学品种类繁多,就算你有很足的化工生产经验,但面对你没做过和不熟悉的产品,同样如隔行,需要从头学起。晓晨深谙其中道理,所以,开前几天,晓晨都在车间里与操作工套近乎,看操作记录。晓晨也只能跟普通的操作工套近乎,因为那些当班的大学生班长看晓晨很不顺眼很不爽心:一个不是专业学科出来的初中生,资历和年龄看上去都没有他们老到成熟的模样,凭什么一来就做他们的上司?
总经理有意对晓晨进行指挥能力和实战经验的考验,晓晨任职不到三天,总经理就给晓晨安排了一项检修任务,并限令两天之内完成。晓晨满心暗喜:这有何难?检修都是机修工的工作,晓晨只要在边上监护住作业安全就行了。
不料总经理把机修人员都安排去了其它部门,安排给晓晨的还是两个早已混成老油条的大学生班长,并装作很关心晓晨的样子交代两班长说:“这项任务很简单,你们只要组织班组人员爬上去把这个片式冷凝器拆下来清洗、检查完好后装回去就行了。晓晨经理刚来,对此可能不太熟悉,你们作为车间生产班长,对车间所有的设备都应该知根知底,有责任自行对设备进行检查和维护,确保正常生产安全。”
晓晨是来管生产的,总经理的言下之意非常明确:班长都有责任,经理的责任就更重。
【2】
那是个长久闲置的、老式的搪玻璃片式冷凝器,光铁锈斑斑的两头螺栓就有二十四根之多,直径二十四粗的螺帽早已锈死在一米多长的螺杆上。犯难的是,这块笨重的铁疙瘩是架在易燃性质的蒸馏系统顶端的,既不能用气割去烧割螺帽,也不能用比碳钢要硬的钨钢之类的锤子去把螺杆锤断,当然,为了保证螺杆的完整性,绝对不能拦腰锯断,只有手工拆除掉螺帽、然后拉出整根螺杆的独个办法。
第一个爬上去用扳手拆螺帽的班长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松动一圈螺纹来。他说他们提前打了除锈剂都没用,看来只有拿手工钢锯一颗颗地锯下来了。但螺帽与冷凝器盖头紧贴在一块,要锯断螺栓起码要先横着锯开一半的螺帽。况且,靠墙的一边连站人的落脚点都没有,显然是无法塞进钢锯的。
第二个班长爬上去还没锯掉一半的螺帽,倒锯断了一根锯条,还嚷嚷着叫吃力,累死了人。其他的协助人员也跟着叫苦:“这样下去,怕是两天也锯不完螺丝,还讲什么一片片卸下来检查呢。”
班长绕过晓晨跑去找机修主任要讨如何尽量赶快速度拆卸掉螺帽的法子,主任到现场看了看,耸耸肩膀说:“没啥捷径了,这地方就只能这样一颗颗锯,你们轮流上去锯吧。”
“问题是靠墙壁的那半圈根本塞不了钢锯,咋锯?”
“慢慢锯呗,对了,不是来个领导吗,有困难找领导么。”
“领导都是背着手看着我们累死累活的,有什么屌用办法?”班长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什么似的拍着脑袋大笑,“对,就该找我们这个只会看记录给操作工闲聊的末经理。”
班长把所有协助拆卸冷凝器的人员都召集起来,然后叫过背着手在楼下查看记录的晓晨,汇报说:“所有的法子都试过了,还是拆不下来,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晓晨笑吟吟地反问班长,“总不至于要请吊机来掀掉屋顶、然后把整个冷凝器吊离开车间到安全区域去气割吧?”
“如果你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那我们只能用这个笨办法了。”班长冲着大伙挤眉弄眼说,“我们早跟总经理建议过用吊机的。”
“你们再想想么,或者仔细回顾一下往常拆这种螺栓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类似阻碍,有没有见过机修师傅都是怎么解决类似问题的?”晓晨态度谦和地重复问了几遍,大家都摇头努嘴地互视着,表示无可奈何。
晓晨还是微笑着问班长:“那我请问一下你们,你们刚才锯螺帽的时候是横着锯呢,还是竖着锯?”
“当然横着锯咯,主要是锯螺杆么。”
“你们试着竖着锯开螺帽试试?”
“竖着锯螺帽?呵呵,怎么锯?你可以示范一下吗?”班长明显在欺生,以为看上去体质虚弱的晓晨根本爬不上两米多高的加高台,而且,就算爬上去了,也没有力气锯掉一整颗螺帽,因为晓晨还是个看上去一点不像女汉子的弱女子。
这也是晓晨被欺生的最主要原因,大伙悉知,化工生产管理是男人们的天下,就是干了一辈子化工的总经理都这样怀疑着晓晨而责问老板:她一个女人家,生产管理这么全面而重要的岗位,能吃得下吗?
老板不怎么懂化工医药,却很不以为然说:“又不是叫她自己动手、凡事亲力亲为地去干体力活,她只要管得住人安排得了生产计划、完成得了生产任务就行。”
内行的总经理还是不放心:“可要是她一点不会技术不会理论,车间员工也不会服她管呐,毕竟,她不是化工专业出来的大学生活相关技校出来的......”
老板不耐烦地打断了总经理的疑虑:“试用一段时间不就清楚了吗?”
【3】
事无巨细,只要做到心里有数,就是专业,因为敢拿专业去欺负人的人肯定不专业。
晓晨不紧不慢地扣好工作服袖口,上扬着嘴角说:“好,你们把钢锯给我看看。”
另一个班长更过分,故意提给晓晨一把装反了锯条牙齿方向的钢锯。晓晨接上手一看,依旧微笑着问班长:“这是你装得锯条?能告诉我原因吗?为什么锯齿要这样装呢?”
班长顿时红了脸,讪讪着连忙解释道:“啊,我刚才没仔细看,随手装得。”
“哦,是这样啊,嗯,不细看是会装错。锯齿一般都是朝前方的,工作时,一只手握紧把手,另一只手握住弓背,向前或向下推动锯弓时要用力,向后拉回或向上拉动时应轻拽,这样更符合理学原理,也更有急速锯开的效果。”晓晨若无其事地边说边重装好锯条,提给了边上的一个操作工说,“等下提给我。”
话音刚落,只见她左脚踩上架子边的反应釜盖,双手抓住架子的横梁,还没等边上的人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她往上一蹿,右脚已经搭到铁架上,站直身子时,整个人已经稳稳地站在架子上,弯腰伸手接过钢锯开始做起了示范:“很简单,六个角的螺帽,直的从上到下锯下两个角,然后用扳手旋开,就轻松。”
她边说边锯,因为直着从上往下锯,没有阻碍,也使得上力度,没两分钟,螺帽就被锯开了一个口,又见她用扳手轻轻一拧,果真就松开了螺帽。
这次,她脸部没了“讨好”人的笑意,而是严肃而正经地对两班长说:“我力气小,拆卸这样一根螺栓,大概需要两分钟,你们力气大,给你们五分钟一根完全,两个小时内必须得给我卸完,否则,你们班长的今天工资全掏出来充公,请班组人员聚餐吃饭。如果你们在两小时内完成了拆卸螺栓的任务,下午做清洗检查,明早上恢复原状,明下午自由活动,明晚上我请大家吃饭。”
在场的班组成员个个欢呼起来,挽起袖子纷纷争抢着要上去锯螺帽,但晓晨没同意,她一定要两班长带头锯给班组成员看,锯到没力了,才让操作工轮流着上去。
两班长自知理亏,从此不敢再拿大男人的活来当众为难晓晨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小女子,但私下里还是帮着总经理使出许多怪招来暗暗对付晓晨。晓晨则不动声色地给一一化解开去,不到半年,满腹经纶的总经理也识相地退位让贤。树倒猢狲散,他亲手提拔的二十多个大学生只留下了其中一个。
滑稽的是,就是这唯一留置的、也曾随众“欺负”过晓晨的大学生,却在晓晨力推下,坐上了总经理助理的位置,主要负责生产技术,并代理总经理一职暂时负责公司全面管理。
老板有意让晓晨上位,但晓晨说:每个人都应该了解自己的本能,都应该有自知之明的十足底气,即不要过于自谦,也不要过于自信,甚至自负,多大的能力就承受多重的担子,适量就好。她只能管生产,就不能去管财务经营,就像被她一手推上去的助理,也就只能做个技术顾问,不能全职担任总经理。
也有人提醒晓晨,至此以后,她有的是资格和机会去欺负新聘的公司“领导”了,晓晨摇头笑道:我去欺负人家,不等于把机会送给人家么?
不过,话说回来,也只有你值得人家欺负,你才有机会展示和提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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