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大跃进（七）
第二天早晨陈清水又回到村里，他还有心事，他想亲眼看看大锅饭是如何运作的。
陈清水回到家不多会儿，大街上传来了铁皮喇叭的叫喊声：“各家各户注意了，吃饭时间到了，今天是大食堂的第一顿饭，人人要遵守秩序，拿好碗筷排队打饭，不要乱，更不要吵闹。还有，都要认真听着，各小队的社员都要去自己小队的食堂打饭，不要跑错了地方，跑错地方人家不给饭吃。还有，别晚了打饭时间，一天两顿饭，早饭九点左右开饭，下午三点左右开饭，错过时间食堂里就没有饭了，一天饿着肚子干活犯不着。”
陈清水听到喊声笑了笑，他听出来了，喊话人是陈清亮。他心想，这家伙进步了，由合作社负责人升任大队长了，不错，值得表扬。
陈清水听完喊声便拿上一只碗，又准备好了两角钱也跑去食堂排队打饭。他来到食堂门口一看，大门外已经排满了前来打饭的人群，男女老少不下一百五十人，这数目还不够，应该还有几十人没有到场。
开饭时间到了，人们井然有序地排着队开始打饭。
陈清水注意到饭食分配还是有原则的，并不是伙夫随意分发。青壮年劳力是每人五个馒头，女劳力是四个馒头，老人和少年不分男女都三个馒头，娃娃们两个馒头。菜是每人一勺子白菜萝卜丁，汤水是能照见人脸的一碗面水。凭心而论，这伙食还算不错，数量不算少，一般人能吃饱肚子。
陈清水也打了一份，他打完饭从衣兜里掏出两角钱交给了伙夫。伙夫说：“你就吃一顿饭，这饭又都是大家伙的，没必要掏钱买。”
陈清水说：“那不行，这个光我不能沾，食堂是大伙的，没有我的份儿，我来吃饭没有不拿钱的理儿，这钱该收一定收。”
伙夫不是别人，是曹世军的父亲曹青兰。曹青兰问陈清水：“陈书记，你今天不是单纯来吃这顿饭的吧？应该是来视察工作的，对吧？”
“可以这么说。大食堂是新生事物，更是创举，我来看看运营情况，看看是什么状况，做到心中有数，以后便于开展工作。”陈清水说。
曹青兰说：“那好，我就收下你的钱，待会儿我再报给会计下账。”曹青兰接着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然后问，“清水，你觉得这饭咋样？”
“很好，标准不低。大锅饭能吃上不掺野菜的馒头已经是很不错了，再加每人还有一勺菜，这应该是上上等的生活了。我估计这水平在我们临泗人民公社乃至全国也是屈指可数的。至于这种生活能否长期坚持下去就很难说了，但愿今后比这饭还好，标准更高。农村走人民公社化道路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是党和人民政府让老百姓尽快过上好日子的有力举措。不过，长期吃大锅饭未必是个长久之计。”
“是呀，谁也不好说将来怎样！”曹青兰说。
“好了，不说了。你们忙吧，我以后有空再来！”
说实在的，泉洼村的大锅饭标准是很高，这在当时是很少见的。陈清水心想，也许是第一天开伙的原因，搞得好一点，好让社员们对吃大锅饭有信心，不至于产生逆反心理。至于往后饭食是否还是这样好，那就不好说了。将来能不能继续吃上这样的饭，决定的因素不在人，而在天。如果老天每年都是风调雨顺，地里的庄稼能有好收成大锅饭还是能坚持吃下去的，还能吃好。可哪一年一旦失收恐怕连菜团子都吃不上，大锅饭就很难继续，停伙的可能性很大。
陈清水心里不平静，他想了许多。吃过饭回到公社，他就今天看到的情况召集党委一班人召开了一次座谈会。会上陈清水说：“同志们，我刚才从老家食堂回来，还打了一份饭，那饭质量还不错，有馒头，有菜，有汤水，档次不低。我不知道其他村的食堂情况如何，是否也与泉洼村差不多，如果也一样，那真是不错。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心，感觉这不是办法，不是长久之计。你们想，农村那么多人口都去吃食堂，还要长期坚持，这根本不现实。不说食堂运营有多么困难，就说它每天都吃同样的饭就是不足之处，它不能照顾所有人，比如病人、孕妇、老人，这些人是需要特殊照顾的，食堂就做不到。如果每天饭食都一个样，对这些特殊人群就是问题。还有，如果大锅饭哪天坚持不下来了老百姓怎么办？他们家里都没有了粮食，不能眼睁睁地饿着吧？”
说到这里马社长插话了，他说：“陈书记，你考虑的是否过多了？不用担心，我们只负责执行就是，上级既然号召这样做就有他们的理由，我相信上级早就考虑全面了，已经对突发事件有了应对之策，到时就会拿出来。”
陈清水说：“但愿吧！吃大锅饭人员集中起来了，便于管理，便于调配，这是有利方面。可每天都这样，吃饭乱哄哄的，就像做游戏一样，不是好举措。我希望你们会后都去各村走走看看，然后发表看法。还有，你们走下去发现问题该指导的就指导指导，该帮助的就帮助帮助，做些实际工作，力争把各村食堂办得有声有色，好吧？我说了不少了，你们大伙也说说自己的看法想法！”
人们说没有什么想法看法。
陈清水说：“既然大家没有想法，那就散会。散会后请各位分头去各村走一走，看一看，发现问题及时解决，只要不是什么原则问题不需要汇报，自己做主处理就是，不要拖泥带水，不要婆婆妈妈，更不能武断。”
陈清水说完人们纷纷起身走出会议室，然后分头走向各村查看情况。
说起大食堂，一开始运营还比较顺利，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矛盾逐渐暴露，好多人对大食堂颇有微词，什么口粮不够用，数量分配不公，食堂内部存在营私舞弊行为，伙夫私自带馒头回家等等等等，再后来发展到农户揭发有人私藏粮食，家里夜间偷偷开小灶，致使食堂质量下降，问题越来越严重。
陈清水感觉事态有些不妙，他担心的问题还是出现了。这些听起来是一些小事，其实不然，如果不及时解决慢慢就会演变成大事，矛盾越积越大。既然问题出现了那就要想尽办法及时解决，不能任其发展。说起这些问题，它也并不是临泗人民公社一处出现的问题，其他公社也是一样，有些地方还很严重 。这些问题很快反映给了上级党委，引起了上级领导的高度重视，上级下令各驻村工作队积极行动起来尽快解决出现的问题，尤其对私藏粮食问题更要抓紧处理，尽快平息老百姓的不满情绪，可以采取入户搜查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入户搜查这可是得罪人的差事，肯定阻力不小。它牵扯到老百姓吃饭问题，活命问题，没收他们的粮食就等于砸了他们的饭碗，老百姓绝不会听之任之，搞不好有可能发生暴力抵抗。
陈清水这次表现不积极，他没有亲自带队入村，他布置好工作后便独自来到老家查看食堂运转情况。搜查粮食的事就交给了驻村工作队的人去干，他不打算过多参与。（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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