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来了,简直是孩子们的天堂,女孩子可以穿裙子了,男孩子可以打水战了,可以略微放肆地吃冰棍了,偶尔可以看看彩虹了。
什么最夏天?
冰激凌?酸梅汤?绿豆水?
在我眼里,什么最夏天?何以度夏,唯有西瓜啊!
每到夏天,必须过足西瓜瘾,错过夏天,可是要再等一年啊!
鲁迅先生说过:没有在夏天噗噗噗吐西瓜籽的人,不足以语人生。
我小时候,都是瓜农进城卖瓜,最开始瓜农是拉着板车,后来开上了手扶拖拉机,满大街溜达,没有固定的地方。
瓜农们往往大人孩子整个夏天基本上就在车上过了,连夜回去拉瓜,天亮进城。很是辛苦。
小时候的西瓜个头很大,一个大西瓜,一家人围坐,各个吃得肚圆,吃到撑得实在吃不下为止。
西瓜有沙瓤的,有水瓤的。瓜农轻拍瓜皮,就能分辨出沙瓤还是水瓤。
沙瓤顾名思义,就是沙沙的,汁水少。切一块,上半部分会自己掉下来,就像沙子,没用水分黏住,会流下来。咬一口下去,细软的西瓜颗粒在舌尖跳跃。干得没准能噎到你,很甜。
水瓤呢,就是皮薄水多,刀轻轻一碰,瓜皮会砰地裂开,汁水顺着刀四下流。
《人间草木》里说:西瓜以绳络悬之井中,下午剖食,咔擦有声,凉气四溢,连眼睛都是凉的。
是的,咬口西瓜,暑气全无。直呼舒坦。一口砸吧下去,清爽蔓延至身周每一寸毛孔。就连一直聒噪没完的知了也突然打住,它自忖无福消受,停下来冷静冷静思考虫生。
我家那只有着迷人眼睛的波斯猫潇潇,最喜欢吃西瓜,午后大门打开,它就开始竖起耳朵,听我妈和卖瓜的讨价还价,直到听到瓜农抱着一个大西瓜进院,它就蹭地跳到椅子上,端坐整齐,神情严肃,迎接西瓜盛宴。
只要我们一看到猫咪严肃认真地端坐在椅子上,就知道前方一拨西瓜正在朝我们走来。我们也赶紧洗手,坐在桌前等候。
常年以来,只有吃西瓜这种水果是全家人坐在一起吃,一派欢乐祥和。
大家都眼巴巴地看着老妈手里的刀,只见老妈手起刀落,动作娴熟,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块块绿皮红心的西瓜很快切好了。
老妈递来一块,我们先给小猫放椅子上一块儿。小猫懂规矩,从不上桌找食。它吃瓜已是十级熟练工,咬一口瓜,吃下去,咽下去的是肉,吐出来的是籽。看得我们都笑。随你怎么笑,猫咪依然吃得仪式感十足,像个贵族,优雅,有度。
小狗嘛,就稍微地位低了些,啃我们剩下的瓜皮。它们倒也不提意见,不嫉妒小猫在我家的家庭高地位。
猫狗各安本分。
我们买瓜以麻袋为单位,一次买一麻袋,瓜农背进来,走到堂屋,麻袋一打开,叽里咕噜,个头大小差不多的西瓜滚一地,聚拢一堆儿,每天一个。
二姐最喜欢吃西瓜,她怀孕的时候正好在暑假,每天必吃西瓜,万一哪天没有回来,老爸就跑去买一麻袋西瓜让瓜农背到二姐家楼上。
你猜怎么着,我的外甥女从小就不吃西瓜,据说是在娘胎里吃伤了。哈哈!
农业技术越来越进步,家庭人口越来越少,西瓜也越来越小,沙瓤西瓜逐渐淡出,水瓤西瓜成了主宰。
一个西瓜切成一块一块,一家人围坐分吃的场面也越来越少,更多的时候是一个西瓜一切两半,拿勺子挖着吃,但终究吃不到小时候的味道。
可能我们吃的不是瓜,是全家在一起的时光。
我家门前的建设路那时很窄,两边种的都是大杨树,路两边还有菜地,夏天我们就在杨树下摸知了的幼虫,拿来用油煎着吃。
路北边是黄瓜地,摘个黄瓜,绿莹莹的,毛毛的刺,黄黄的花,小手擦擦就吃了,甜甜脆脆,十足解渴。有时候也会吃到苦苦的黄瓜,妈妈说是因为浇黄瓜的水必须干净,如果在浇黄瓜的时候,谁洗了手,这个水再来浇黄瓜,那么这个黄瓜就是苦的。
建设路路南侧,现在漯河市武装部的位置,有一棵大柳树,大柳树下有一口机井,是用来浇菜的。就像现在水上世界的激流勇进,一个长长的甬道,一个大水池。
夏天一来,那里就是我们的游乐场,我们精确知道每天给菜浇水的时间,早早就坐在甬道上。电闸一开,巨大的水流哗哗地就奔涌而出,一下子把我们冲到水池里,惊起尖叫一片。
冲到水池里再爬出来,重新回到甬道,再一次,再一次,一个个天线宝宝乐此不疲,直到菜浇完了,电闸关了,我们每个人都心满意足地湿哒哒地跑回家换衣服。
现在久居南方,裙子天天穿,西瓜经常吃,已经没有盼望夏天的感觉了,倒是回忆小时候的北方的夏天。
有了冬季的严寒,才衬托除夏天的热烈。
北方的夏天才最像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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