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冬梅家的后面是一大片野草丛生的荒地,可以看见荒地的前面就是一座延绵起伏的青山,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山,我到了第二天的下午就踏着荒地向那座大山而去,走了很久那座山还是像我在原地看到它时一样遥远,再走时面前横出了一条河流,我再也无法前往,就站在那儿眺望那座青山,我相信就和武侠剧一样,在那座山里一定生活着一位穿着白裙子的姑娘,她说话时轻启朱唇,轻声细语,举手投足之间妩媚动人,撩人心魄,她是那样的不浮不躁,不争不抢,她会把忧郁的泪珠滴落在含苞待放的野花从里,她会为年迈的祖母去山林深处采集草药,她会在午后明媚的微风里弯腰喂食小鸡,她就像蓝天上的一朵白云飘来飘去,不惹世俗。
那时我住在刘冬梅家的二楼,二楼之前租给了一个女学生。她在新学期开学离去了,那间房子留下了很多书籍,我找到了一本儿冰心的繁星春水,就从这里开始,我一下子打开了阅读的大门。我真的特别惊讶,像我这种经常在村里骂老太太打老头儿的人,黑夜里捧着那本儿繁星春水居然会爱不释手,那些诗句中描绘的景物竟然可以让我的大脑那般充实,那一行行诗句中散发的意境就像甘露一样滋润我的心田,我说不出来,我就是能看懂那些诗句中勾勒出来的美,也许从那时开始,我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止有武侠剧中那样打打杀杀的生活,还有一种恬静优美的生活,每从那些诗句中读到一首令我惊艳的短诗,我就反反复复的琢磨那字里行间的滋味儿,同时在心里拍手叫绝:"我靠,她这个词插在这个地方真是太好了,我靠,她在那句诗里用景物点缀的表达方式太有意思了。"我就是这样反复的玩味儿,一遍遍的默读。
后来我就去集市上买那些摆地摊的杂志,我看故事会,看知音,看读者,每次在路上碰到医托发的那些三流医院的健康杂志我也看。拿到手里先看最后的短笑话六则,再找个没人的地方打开那些醒目标题下的故事。
诸如"那一夜他没有做任何措施,爬上了我的床。"
或者"舌尖上的诱惑,他给了我前任给不了的性福。"
还有知音杂志的标题"无情的傻根啊,出了名怎能忘记昔日北漂的兄弟" 或者是"强奸留下的亲生骨肉,刑满归来时能否恩怨如烟,再者是"轮奸浩劫遭遇爱情,少女翻供亵渎了谁!"
相较于知音和医院传单,读者相对来说就温暖了一些,它们确实在那个年龄段构成了我对这个世界一定程度上的认知,我读的津津有味,欲罢不能。有时我坐在午后的空地上阅读,刘冬梅走过来打趣的说:"这么用功,你要上大学啊。"
我不知道,我根本没有丝毫上大学的概念,我就想窥探那些故事,我想知道它们发生的细节和它们最后是怎样的结局,我也会想为什么知音上会有那么多狗血的故事,不是强奸就是谋杀,不是劳改犯娶了白富美,就是宛如鲜花般的少女被拐卖到大山里。我想知道那些做出在我看来荒谬之事的人他们的思维是怎样的,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如此之多我看不懂的东西,在那个时候,我得不到答案。
那年发生了两件大事,汶川地震和北京的奥运会。当我从后来的新闻联播得知死了十几万人,我震惊于一场地震竟然可以死去这么多人,我从小生活的村庄从村东到村西就已经很大了,也才了了一千来人。十几万人得是多少个我的村庄。三个月后,北京的奥运会开幕了,全世界的目光都投向北京,人们在鸟巢隆重的举行着开幕式,我在去商店买东西的时候瞟了几眼大屏幕走开了,这个世界一直不都是这样么,总有人在笑,总有人在哭。
09年的春天我恋爱了,现在想来那不足以定义为爱情,权当是耐不住寂寞的小青年的苟合之欢吧。她叫刘潇潇,小我一岁,是我隔壁县城的一个女孩儿,留着波波短发,出落的还算丰满,皮肤白的像一张纸,年龄虽小但社会经历比我要丰富。以前都是网站上偷偷摸摸的观摩,终于在那个春天无人记得的夜晚,在朋友为我们腾出房间的五楼,我人生第一次真刀真枪的上了战场,说是第一次,但模仿起来色情录像上的那些老师也还算是惟妙惟肖。这个过程就跟《返老还童》里的巴顿在英国旅馆遇到的艳遇一样短暂,没过多久我们就东窗事发,她就被他堂哥送回了老家。 我就在刘冬梅家坐着,看着她在亲戚的护送下从我身边走过,我们谁也没有说话。故事固然短暂,我还是在下个下午留恋了一番那短短几天里的陪伴,留恋她雪白的皮肤,留恋她楚楚动人的样子。
那年夏天我离开刘冬梅回到了老家,伙伴们去接我,再见面时我们都变声了,但是儿时长久的友谊并没有使我们陌生,我们互相寒暄,听他们七嘴八舌的向我讲述我不在的日子里,村里发生了哪些啼笑皆非的故事。到了家之后,房子周围尽是枯木,放眼望去满是破败荒凉之感,我再也看不到刘家山的身影,看不到孩子在院子中央嬉闹,看不到祖母拄着拐杖、佝偻着腰肢去厨房做饭,看不到祖父在西侧偏房时不时的感叹,只能看到我爸的脸上比从前又增添了皱纹和部分花白的头发,还有几只圈养的鸭子在院子里呱呱着夏季的燥热,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慢慢的习惯。
秋天的一个午后有一件特别值得提及的事情,我和羔子两个人去镇上的网吧玩儿,不多时来了两个女学生,其中有一个坐在隔着我两个空位的地方,我让羔子去问那女学生要qq号,羔子依然是当年雨晴让他去找他姐的那种扭扭捏捏的表情,表示这工作他做不好。
"你去不去?你要不去待会儿自己走路回去。" 我恐吓的问他。
一番极不情愿之后,他起身走到了那个女孩儿后面,拍了拍她的椅背,指着我跟女孩说:"他让我过来问你要qq号。"
我面红耳赤的说我没有,是他自己要,他赖我。
这种情况下,对于生活在那片未开化土地上的人来说,以这种方式搭讪,搭讪十次,会被别人骂十次是流氓。但那次不知道怎么了,等到羔子回到他的座位儿,女孩居然给了我她的qq号。我相信一个十六岁的女学生给我她的qq号时,完全是一种仅仅停留在交朋友的层面上,至少在她当时的脑海里不会浮现出任何乱七八糟的情愫。我们没有任何交流,就只是那样安静的躺在彼此的好友栏里,后来我有一次去镇上那所我读了一个学期的母校,再次在学校的大门口巧遇了刚好放学的她,那次也还是相视一笑就擦肩而过了,没有人主动说出一句话。
过了春节就是2010年了,我和雨晴,还有硬汉担当刘东洋去了遥远的潮州,在潮州的网吧我看到那个黑了一整个冬天的头像亮了,就从那时开始我们交谈了起来,这一交谈就刹不住车了,我问她为什么那么久都未上线,她告诉我寒假去了杭州爸妈那儿过年,她找不到上网的地方,整好开学她从杭州回来了。
这一次的交谈之后,不出几个回合电话我也弄到手了。
有时候缘分就是这样突如其来,你说也说不清楚,它就像清晨的大雾,朦朦胧胧的在你眼前不远的地方,你认为你身在那团大雾之外,实际你已然置身雾中了。几个电话一打,我感觉不对劲,我开始不可控制的任由思念在我的心中滋长,清晨一睁眼是她,晚上睡觉时满脑子还是她,我想知道她一天里的喜怒哀乐,想窥探她每天是否开心,我想听到她的声音,无论她说什么我总能专心致志。 就这样,我知道爱情来了,那一年我十八岁。
这个女学生的名字叫陈文静,在很久很久的一段时间里,她就是我心中生活在那座山里穿着白裙子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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