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一个女人和衣抱膝坐在床上,头深深地埋在两腿之间,肩膀随着嗓子深处压抑的呜咽而抽动着。
半晌,哭声停止,她的头慢慢的抬起,头发被泪水浸湿黏在脸上打成缕,缠在嘴边打成结。
只有那偶尔抖动的肩膀让人看出,这个女人还在哭着。
从医院回来的当晚,她就这样以另一种姿态不小心的展现在我眼前。
一起生活二十余载,对这个花见花都发财的女人,我熟悉到听着她的脚步声就能倒数着进门的步伐,闻着空气中飘散的饭菜香就能辨识出属于她的味道。
此时,鼻间被陌生的苦涩味充斥着,我发现自己对她的认知好像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只看到她那无助空洞的眼神涣散,再也读不懂她。
她的眼睛仍旧一动不动地盯着床边,似要把床沿看断,眼神里渗出的无助,害怕,心疼,还有一丝期望,顺着灯光缓缓流到站在门口的我这里,陌生感油然而生。
透过门缝,我看着这个失了魂一般的女人,心里感到了无比惊慌和恐惧,对,是恐惧!
这个女人真的是我妈吗?
好像是,好像又不是。
我的妈妈,何曾有过悲伤,何曾落过眼泪?至少在我们几个面前,我没见到过她如此无助。
从小到大,我就知道,我妈妈是个要强的人,从她被分到离家百里的异地开始,她就用最顽强的毅力创造最简单的幸福。
嫁给爸爸时,一贫如洗,她硬是将日子过的香甜,活在邻里的羡慕嫉妒中。
有了我们几个,即使交了罚款后划拉着钢镚等工资,也没见过她忧心忡忡过。
她依旧可以很优雅。
她可以唱着歌,和着爸爸的口琴声,踩着高跟鞋欢笑着跳舞,甩着一头秀发和长裙一起飞扬,最后和爸爸对视一笑,对着手舞足蹈的我们谢幕休场。
她也可以在橘光灯下,芊芊素手握着专属于她的钢笔,在信笺上在卡片里,认真写下和爸爸才能看懂的诗句,却在我们姐弟的纠缠中将它们束之高阁。
她还能在怀着弟弟时抱着妹妹,用手推车拉着受伤的爸爸,在黑透的夜里费力前行,没听她说一个怕。陪伴她一路的除了手推车轮子嘎吱嘎吱声,还有偶尔蹦跶着擦着脚面而过的青蛙。
她更是可以扛着麻袋,大喘气的挤着公交,为了省下创业初期的一切费用,店里的货都是她一袋袋抗回来的,为了几元钱与人争执,讲道理算数学题,倒也没浪费这颗数学教师的脑瓜。
她可以……
记忆里,我妈是我的神话,她可以七十二般变化,坚强的撑起我们的天。
而此时,我就这样小心翼翼的矗立在卧室门口,惶恐不安的看着这个半辈子未屈服过的女人,犹豫不前。
心里突然就疼起来,我想走近去抱抱她,又怕惊扰她努力在我们面前撑起的高大的形象。
思索再三,我轻掩门缓缓离开。
第二天看到她那故作轻松的脸,我知道,我做对了。
所幸,爸爸的检查结果出来了,良性。
我又看到了她那不断抽动的双肩,只是这一次,如负释重。
她,依旧是我妈。
爸爸手术成功后,妈妈第一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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