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烟花
想去三亚过春节的想法已经很久了,以前因为有高堂在,春节的时候基本上都是要回老家的。尽管路途遥远,尽管冰天雪地,有父母的地方就是家,再苦再累也要回去。毕竟,老家的春节才算得上是春节。可如今,那些仅有的魂牵梦绕也已经化作一缕青烟,相见从此只能是在梦里了。
所以,很早就跟太太商量,今年的春节还是去三亚吧,笑言给她一个冬天里的夏日假期。动身之前,那里的房价已经被炒得有些不靠谱了,平日里,几百块一天的房子被抬上了四位数以上。最不愿意跟旅行团出去,尽管那样不用为住的问题发愁,可是却每天匆匆忙忙,时间全然浪费在了路上,没有办法叫人慢下脚步,从容的欣赏一路美景。好在有弟弟的朋友帮忙,才得以有屋可居,无须为了住宿发愁。一路南飞,风景渐次变化,冰封的北国,白雪皑皑的山峦,泛着白光的冰河;深绿色的江南,田野里有着和江北不一样的颜色。温度也逐渐的高了起来,衣服越减越少,及至到得三亚,身上只容得下一件短袖了。机场出口处,一位操着东北口音的大哥说,全国就这么一块冬天里最热的地方,可不都来了么。
住的地方离机场不算太远,沿路的景色迥然异于遥远的北国,到处都盛开着三角梅。椰风阵阵,翠绿满怀。据接待我们的陈先生说,住的地方是在两条龙尾汇合的地方,半圆形的山岭更像是一个张开的怀抱,酒店就坐落在这个怀抱里。酒店的后面有游泳池,水色清澄,亮可见底。游泳池的后面是独立的别墅区,别墅后面的山岭上铺着防腐木栈道。暗黄色的栈道随山岭逶迤而上,蜿蜒在花草和浓绿中。沿途略高的地方散落着几座亭台,拾级登高,小憩片刻,远远望去,放佛可以听得到海涛拍岸。一阵落山风吹来,蝴蝶翻飞,山花摇曳,直叫人恍惚不知置身于何处。
到天涯海角差不多是下午四点左右了吧,气温是不习惯的高。到处游人如织,乍一看,体形完全不似土著,不用问,基本上都是来自北方。看到景点要收门票,女儿不高兴了,直嘟囔,这里是自然景色,怎么也要圈起来收钱。这样说来,青岛的栈桥、八大关也可以圈起来收钱了。其实,印象比较好的还是干净的沙滩,所谓的天涯海角,也就是刻在两块大石头上的四个字,而已。深蓝色的海水在夕阳的映照下,软缎一样,纯净而温柔,阳光从椰树的叶子缝隙穿过来,安详温暖。天空湛蓝,白云如梦一样,悠闲而散淡。
女儿的抱怨仍在继续,因为接下来去的景点都是自然景区,而且都不是免费参观。亚龙湾漂亮的沙滩被人一块一块的围了起来,非请莫入。蝴蝶谷也是名不符实,牵强附会,就一个蝴蝶展览馆,也是蝴蝶不够,虫子凑数。小洞天也不例外,门票不菲,交通不便。旅游大巴不知道几点几分到,全然靠猜,考验的是耐心。好不容易来了一辆,望眼欲穿的男女老少,一拥而上,有的从车窗外往里面扔水瓶占位子,有的隔窗递孩子。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为了挤上车,被人打破了脸,到底也没能上得去。
不过,小洞天的海岸景色倒是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从门口一路走过去,景色慢慢变换,海岸也渐渐的崎岖了起来。怪石嶙峋,海涛阵阵,有传说的巨鳌观海,有形似的鉴真沐浴,鉴真试水。其实,知道是导游在哄骗游客,鉴真哪里是从三亚东渡的呢?想想都暗自觉得好笑。宋淳佑年间的石刻,叫人顿生思古之情。想来古代的不毛之地,只配作为苦命人的流放处所,如今到处却是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假使当年身处儋州的东坡先生有灵,看见这一番情景,又该要如何的喟叹人生不定,沧海桑田呢。
大年初一,慕名前往南山寺,拜谒南海观音。看来,向佛向善的的人心都一样,都想赶个良时吉辰。这一天去南山寺的人巨多。车子距离目的地还有几公里,已经被挤得就是连蜗行都算不上了。没有办法,只好弃车步行,哪曾想好不容易到得门口,排队买门票的人成山成海。最搞人的是那个叫做什么素斋的餐厅,真的是躲在观音的脚下,干着名不副实的勾当。餐费死贵,尽是些残汤剩羹。那个叫不出名堂的煮豆,臭烘烘的,确实打死都没有办法恭维。一顿饭下来,胃翻江倒海,受尽委屈。一口水下去,一个嗝上来,就一个念头,吐。不远处的海水中央,南海观音巍峨壮观,巨大的身影反射着正午的阳光,庄严肃穆。观音慈祥,沉静如水,处子一般的目光中,到处都是信男善女,香烟缭绕,长揖长跪,虔诚膜拜。
搞笑的是那些在别的地方不常见到的摩托搭客仔,他们的摩托跟很多地方不一样。是在两轮摩托的旁边自己加上一个车斗,纯粹山寨三轮摩托。在三亚的街头,随处可以见到他们的身影。他们搭客不奇怪,女的搭客仔也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们每次见到你,几乎都说一样的话:老板,坐车吧,去海鲜大排档。如此五次三番,被他们烦不过,于是便对他们说:我不吃海鲜。一次,一个搭客仔从远处骑了过来,还没等他开口,便对他说:我不吃海鲜。那个搭客仔笑了,说我还没说呢。我说:知道你要说什么,替你说了。搭客仔说:不吃海鲜,要吃什么呢?我说:反正就不吃海鲜,就不坐你的电驴子。
除夕夜,从天涯海角回到市区,同车的有几个回族人,暗自觉得奇怪,怎么跟西北的回族人体形差恁多,一个个又 黑又瘦小。后来查资料才得知,他们早先是从越南渡海来的三亚。
到市区时,已是华灯初上。想想是除夕,怎么也得吃顿饺子吧。到饭店坐下才惊觉,沟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问服务员:有什么馅的饺子。回答:芹菜、猪肉。问:是芹菜和肉一起呢,还是芹菜是芹菜,肉是肉自己。答:不知道。反复跑了几次后堂操作间,居然就是说不明白到底是什么馅儿,最后干脆跑掉了。几经呼唤来了一个新的,直接答复,什么都有,什么都在一起的饺子馅。转念一想,毕竟是在距离北国几千里之外的地方,只要有饺子吃,管他什么馅。可想而知,那是一顿什么味儿的饺子。
回到山庄,鞭炮声已经此起彼伏,绵延不绝了。搬来藤椅,和太太坐在没有密封的露台上,朵朵烟花从不远处的天涯镇升了起来,灿烂如霞,美妙万状。
女儿说:简直不像是在过年。是啊,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家之外的地方过年,不知道今年的家人怎么过的,此刻的他们都在做些什么呢。那些挂着冰凌的屋子里,又都萌发着什么样的梦呢。满天夜色里,烟花怒放,其实怒放的不是烟花,是盛开着的希望吧。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对他们说:平安、健康、顺利,我的亲人,我的朋友。有你们,是我一生的幸运。
2010-2-22 夜 记于青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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