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的日子变得屈指可数,反正生活也是浑浊不堪的,不如做梦,只需要一张床,一个枕头,一床被子,有时候梦里会难得清醒一次,时长从8小时到36小时不等,不用管身体运转机制,就是混沌,混沌地醒来,饥饿会打折,痛觉也会模糊。
忘了小时候看的哪个韩剧了,用初雪这个概念代表遗憾,对于这种复合情绪浓度高的词语,确实不会有太多明确的感受,就是在一次醒来后,在一张两天前的照片里,见到初雪的那种兴奋感,被责怪与愤怒淹没掉,如同一个人的信任,交付了一半在另一个身上,另一个人将它当作工具一样丢掉了,无关乎目的,是不小心,是无意识,是故意,是刻意为之,那信任也就只剩一半了,一半再少一半,再少一半,无限趋近于零。
有的人靠文学抵达,有的人靠做梦抵达。我应该是属于一个模糊的后者。忘了第几次看《企鹅》了。王川把自己杀掉了,变成一只出走的企鹅,最后向海的深处游去。碎片化的记忆开始逐渐串联起来,两年前初看的那个晚上,哭了一晚上。在那之前,梦到过颐乐公寓,梦到过一片不高的青山,公寓就在山脚下,生锈的铁栅栏大门,把自由关起来,有气球,里面住的都是老人,悬浮的气球是给小孩子的,每一个老人面前站着小时候的自己。梦里出现了滨海路,我没去过,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真的去查了地图,真有这个地方。梦里我是一个局外人,我劝一个蓬头垢面的老人,劝她把自己的信任与执念扔掉,不要强行把这些支撑主体意识的重要部分那么轻易地全部交到自己儿子身上,我说,相信我。我在微信聊天页面也是这么说的,说过无数次,保证过无数次。他大概已经忘掉了我的梦了,可我还记得。
小说里出现过最多的表达是我爱你,说给胡倩听的,说给母亲听的,轻易地,不确定的,和现实生活中大部分人表达的场景就是不一样的,说给另一个人相信,自己却是一直存疑的爱。我们也会像一些酸溜溜的诗人一样,去用一些大胆抽象的表达去向生活讨要一个确定性,他是这样,我也是这样。把爱放在最表面,去掩盖掉几个女人,最后是一个成年男性的绝望。
慢性咽炎不能吃太多甜食,不能喝太多糖分高的东西,黑咖啡能提神最好不加糖,所以时常搭配一杯奶茶,奶茶也不能有奶,最多是五分糖的纯茶,奶茶店里那种高转速的搅拌机,将一个茶包通过转动,将茶味萃取地更浓,混在一起,也不知道能不能提升,但就是不想那么苦,那么为难自己的味觉,胡倩也是这样,不吃羊肉,只吃牛肉,火锅底料有自己的讲究。她去精确表达自己的挑剔,所以这样坐在桌子对面的那个人,能不能接受,就不再是挑剔与否的问题,是对面人的包容度的问题,而多数正常人,是会确定地表达,没关系,我可以接受的。茉莉花茶包加几块冰糖,再加几片梨,真的能养生吗,其实不会,只会加剧咽炎,但是很甜,生活有时候只要甜就可以,可以忽视危险。
佟丽娅今年有部电影,好像就是胡倩经历过的一切,她也经过风暴,风暴变成随时会塌掉的雪山,南极和北极都会下雪,南方和北方也是,企鹅向着南极出走,也向着南方,王川向往过的南方,这十几年来没有下过一场大雪,但是困住了越来越多的抑郁了的企鹅,胡倩也是企鹅,雪崩之后,将桌子对面的人推开掉了,挑剔只是试探的筹码,嘴硬只是试探的界限,南极有一只小企鹅,是她自己的儿子,科学家并不会说企鹅抑郁症需要达到什么年纪,少听点专家说的吧,信不信自己决定就好了。
露西和凯特是两只抑郁掉的企鹅,露西走后,凯特死的时候是看着大海的方向的,大海挺危险的,危言耸听的浪漫害死过很多年轻人,也害死过一些企鹅。胖子和胡柔柔都不知道,王川是第三只,也不会是最后一只。
“我们是在过往里交往,靠印象对抗现实。”
这是最接近真相的表达,从过程到结果,过程只靠一些碎片化的过往支撑着,现实的再相遇没有一个确定的支点,可能就这样,一个人就消失了,一段关系就消失了,有一个人还会在原地继续徘徊,企鹅是徘徊过很多次,才做出决定出走的,企鹅出走了,王川现实生活里还是没有出走,用着同样的方式,迎接了胡柔柔,胡柔柔和胡倩的相似性在哪里,都没有生活的支点,靠着一些虚浮的印象支撑,是对抗现实,也是逃避现实,南方很大,也很遥远,所以有了很多不确定,不确定催生出一些勇气,去出走,去见面,去迎来黑夜,在黑夜,一个不具名的台阶上,两个人,一支接一支的香烟,迎接了一个没有可能的结果,然后回去,然后变成新的过往,再从过往里找到一些新的碎片,从19年的10万字变成23年的60万字。
告别会是真的告别吗?
血缘至亲说了再见,是真的会期待下一次见面,有一些再见,是真的不会再见。母亲曾经是将那些信任交付给父亲的,从二分之一,四分之一,八分之一,最后趋近于零的信任,摧毁掉了自己的防线,能交到孩子手中的并不再多。企鹅出走了还会再想过回来吗?科学家有没有给过这个答案?
去文殊院还愿的事情耽搁了半年之久,有时候把信仰如同信任一样拴出去,可以降低对自身的期待值,那么容错率也就高的多,我把自己所有的没有努力却能通过的考试,每一份幸运,当成是佛祖给的格外恩赐,所以,还愿是个必须做的事情,被信仰拔苗助长的人生也容易遭到反噬,例如持续抛锚的工作状态,如同厄运缠身,如同能量守恒定律,提前透支掉的运气,需要天可怜见掉下来的不顺意去提示自己,既然信赖了佛祖,就偷不得懒,就需要例行每个步骤,需要虔诚。而我们的关系似乎也到了这一步,缺掉了一些步骤,能量也失去了平衡。
我总有理由,我不该如此!
我总是冷漠,我不该如此!
我总是忏悔,我不该如此!
承诺与保证显得轻浮,责任从我身上推到另一个人身上,王川不是王川,王川变成企鹅,我不是我,我也是一只企鹅,从一切的血缘关系与亲密关系,甚至所有社交关系中剥离出一个我,一个仅以我为中心的我,我写不好小说,写不好故事,我只能写一些坏掉的自己,不研究人物矛盾,只研究自己有没有成为更新的自己,事实如此,失掉了热情,失掉了热烈,失掉了底线,失去了敏感的特质,顺从这个世界的规则,变得模糊,变得被动,变得逡巡。《鹦鹉杀》是你推荐我看的,双雪涛参与的电影,细节都处理地过于真实,章宇的演技很难不认可,可是从一场骗局里果敢地投身入更深的骗局,再将自己干净的抽离出来,这件事本身就是悖论。你奔赴的局,怎么可能刚好就是那个行骗者,习惯行骗的人,怎么就能这么轻易地悔过呢?我们用这种不合逻辑的视角,去容忍了自己身上的流出来的恶。你把爱挂在嘴边,那是区别于广义的爱,那是逃避现实的回忆之爱,我们没法只靠回忆过活的。我把冷漠挂在嘴边,是逃避现实的一切关系,一切纠缠,有了温暖,就会有人靠近,有了靠近,就容易纠缠,我们都不擅长轻易斩断,我们都不是绝对冷漠者,绝对冷漠者是占领时代制高点的那部分人,是强行输入不得不接受的,乔布斯只有一个,马斯克只有一个,我们无法绝对冷漠,我们也无法绝对炙热,我们可以不要绝对,模糊的,两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人,在半路上相遇,一起走完一截路,鹦鹉杀里有一句话我咀嚼过很多遍,“我永远爱你,指的是程度而并非长度。”就算模糊,就算平凡,就算庸常,但它具备足够的确定性,一个相对冷漠的我,拒绝透支热烈的我,郑重且确定地对你说,我爱你!……(感叹号是此时此刻,省略号是着眼的未来,逗号之前,无关于任何过往与逃避。)
我们以后还是会做很多噩梦,在现实生活中成为企鹅也好,鸵鸟也好,我们还有做梦的权利与自由,承诺与保证是限制,我不要求也不自作表述,我们需要自由,自由了才能更坚定,如同你绝对热爱的文学一样,你足够自由,你足够坚定,你对它也足够恒久。我们都足够自由,自由需要与被需要,自由表达,自由地接受,如同我自由地在新的一次被企鹅震撼过后的窒息感里挣扎着去愧疚一次,这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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