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月光从木窗格里洒下来,稀稀落落在地上留下了一片斑驳。阴暗杂糅着亮光,昏黑的屋里更显得模糊不清了。
树影不时在木窗格上跳动,若明若暗。整个屋里被罩上了一层诡异的气氛。潮湿的地板似乎也浸染了寒气。
一只老花猫眯着眼睛看了看窗外,又跳到床头,静静地蹲着,似乎在想什么,却又面无表情。终于,它慢慢的趴下,开始咕咕呓语。
老花猫立起身子,警惕的半眯着眼睛,又有些无辜的躺下。屋子里有了亮光,老人痛苦地伏在床头,不停的咳嗽,大口的喘着粗气,吃力地挪动着瘫软的身子,伸手去摸床下的盆子。瘦弱的身子蜷缩在被子里,脸有些浮肿,那双手枯瘦如柴,只剩下一副指骨和包着指骨的一层皮。咳嗽声充斥着屋子的每一个角落,落了漆的木床开始发出吱吱的声响,似乎时刻面临着坍塌的危险,微弱的灯光也有意识的颤抖起来。老花猫歪着头,慢慢的立起身子,猛地跳下床,在盆子周围来回走动。蓬松的毛并不是简单的单色,白色之中夹杂着些许灰黑色的毛。它仰头望着老人,又低头看了看,一下子窜到床上,伏在老人的脚边上,安静了。
这一夜,平时喜欢叫嚷的老黑狗显得异常老实。村子里。各家各户都早早关灯躺下休息了。突然,祥子家的老黑狗开始在大门口的角落里不安分起来,像受了惊吓,狂叫起来,却并不离开它的窝。灯亮了,屋子里开始出现抱怨声。祥子他爹极不情愿的下床,门开了。祥子他爹站在屋外,睡眼惺忪的瞅着村头村尾,扫了一遍。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缩了缩脖子,赶紧进了屋,灯关了。村子突然就显得暗下去了。
老黑狗叫了一阵,似乎有些精疲力竭了,慢慢蹲下来,喘着气。也许,一个路人刚经过村里,来了又走了。老黑狗安分了,村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乡村的黎明格外的美,放眼望去的绿是种特别的生气,透着空气闻到淡淡的青草香。村里人喜欢天蒙蒙亮就起床,哼着小曲儿作为一天的开始。
老人的门吱的一声开了,老花猫一下子就从门缝里窜了出去。祥子他爹端着饭菜先是一怔,接着就愣住了,“妈——”。
灵堂里坐满了人,老人的遗像挂在墙上,笑容可掬的望着这个世界。相片是老人还没病重时照的,脸上还充满了生的希望和健康人的活力。灵屋里装满了混浊的烟,祥子跪在灵柩前埋头烧纸钱,一张一张的打开,折叠,然后放进铁盆里,祥子的手有些颤抖。窜起的火苗一下子照亮了一方,灼热了祥子的眼睛,祥子的整张脸也变得红扑扑了。祥子他爹让祥子起来休息,祥子不抬头看他爹,也不起来。火苗一下子就暗了,变成了灰烬,什么也没留下。直到下午,老花猫才不知从什么地方回来了,就一直趴在灵柩旁没有离开过。人们各自忙各的,谁也没注意它。老花猫一动不动,也不去理会谁。祥子突然有些心痛,伸手摸了摸老花猫的头。老花猫眯了眯眼,看了看祥子,又把头埋在身子里。祥子看不懂老花猫的表情,只是想起以前老人说过,也许到死也只有这只猫守在她身边。祥子看着这只老花猫心里一阵一阵的痛!
大年三十,村里正赶上热闹的时候。鞭炮声声响,万家事事兴。祥子一家吃过团年饭,就坐在一起唠嗑。祥子姐看着蹲在一边休息的老花猫,又想起了去世的老人,开始谈起了老人的生前。老花猫从地上站起来,慵懒的望了望,走了出去。祥子他妈叹了口气,“这猫真的老了。”祥子这才发现他的小花已经很久不吃带骨头的东西了,身上的毛也失去了光泽,隐隐约约还可以看到凸显的骨架。祥子突然冒出一句:“小花在我们家已经四五年了吧!”
晚上的时候,祥子姐进来出去,老花猫一步不离的跟在她脚边上。“姐,小花跟你亲!”祥子用脚蹭了蹭窝成一团的老花猫。“你说小花记不记得以前的事?”祥子姐突然顿了顿,“它到底在想什么呢?”祥子姐蹲下身,用手轻轻地摸着老花猫的头,一遍又一遍。老花猫睁了睁眼皮,又慢慢闭上。还是一副让人看不透的表情,或许是一张看似没有任何变化的表情,无所谓欢喜,无所谓忧愁。
祥子姐在大年初三就匆匆出门赶火车了。离开的时候,老花猫一如既往地趴在地上闭着眼,像在打盹。祥子姐开始和家人告别,老花猫也欠着身子缓缓站起来,蹲在那儿一声不吭,目不转睛地望着祥子姐又或是祥子姐身后的路,还是那副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祥子姐转身准备离开,老花猫一身倦意的拖着腿,晃晃悠悠的向屋里走去。祥子姐转身,偷偷地抹了一把眼泪。
老人离开后的第二天下午,祥子姐曾看见从草垛后走出来的小花,凸起着肚子,艰难地向灵屋走去,像在流泪。那表情,一如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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