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
“燕儿，你冷吗？”楚南朝坐在庭院里写着什么，“殿下，夏日灼灼，虽是晚间，热气尚在，谈何冷呢，殿下莫不是糊涂了。”楚南朝没做声，搁了笔过去偎在燕儿怀里，“燕儿，再唱支曲子给我听罢。”“诺。”琵琶声叮叮咚咚的响起来，是燕儿不常唱的曲子，楚南朝听了良久，终于发觉，那是出自乐师千华之手，已亡的丰禾国亡国前昔的靡靡之音《百花临春》。“人说，商女不知亡国恨。燕儿，我还真想把你剖开来，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心。”楚南朝声音冷的像一坨冰。“殿下，时候不早了，您该回去了。”燕儿在地上叩头。听着楚南朝甩甩衣袖，离开了。
“我怎么会不知道亡国恨。”燕儿跪在地上，怀抱着琵琶，想起脑海中磨灭不掉的那张笑脸，良久未起。
（一）公主与千华
那时在这片土地上许多人各自称王。
那时丰禾国还是独霸一方的大国。我是丰禾国的公主，母亲给我起名叫秦温慧，是希望我温柔又和善。父王只有我这一个女儿，所以打出生起就倍受宠爱，丝毫不知人间疾苦。
那时千华二十岁时，就已是丰禾国第一的乐师。宫中的人都看不起千华，因为千华的母亲是青楼歌女，他是个没有姓氏的低贱之人。
那时我十四岁，跟着千华学弹筝。
我喜欢千华，也兴许是未见过其他男子的缘故。可越是喜欢，就越发的想要了解他。
于是我就傻乎乎的拉着千华问，“千华，青楼是什么呀，是你母亲的名字吗，好奇怪的名字。”“……”千华这个时候就会很奇怪的看着她，一双眼睛睁的老大，然后说，“你自己练吧。”就扬长而去，然后晚些时候，就会有人从千华屋里送出许多碎瓷片来。
终于，千华屋里的小侍女眼泪汪汪的来求她我，“公主，您就放过千华大人吧。”“……”我打心里觉得并没有亏待过他，但我又觉得这也许是一个打破现状的机会，“那好吧，那你给我讲讲他母亲的事吧。”“奴婢不知。”“……那要你何用。”不大的小丫头片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那你就告诉我，青楼是什么吧。”“就是女子卖唱……卖……供人玩乐的地方。”
我自觉打探的清楚，便召来千华。“千华啊，本宫有一事要你去做。”“臣万死不辞。”我凑到他跟前，他便转过头去，“千华，带我去见见你的母亲吧。”“公主莫要拿微臣开玩笑。”“千华，我是认真的。”
我第一次真正坐在马上，马儿的身体像千华的胸膛一样温热而厚壮，稳步载着我前行，让人安心的不得了。“外面原来这么热闹啊。”“那是什么？”我看着马下黑漆漆的一团发着含糊不清的声音，“这是乞丐。”千华取了几枚铜钱放在他的碗里。“走吧。”
那个叫青楼的地方最是热闹，只是千华抱的我快要喘不过气来，“千华，你抱松点。”我不安分的扭动，“别动。”他居然吼我。我安静下来。
“哟，这不是千华吗？诶呀，还带着姑娘来，是要送到楼里的吗？”漂亮的姐姐将千华团团围住，手绢打在他的脸上，整个身子都贴过来。“你滚……”千华一把捂住我的嘴。“红菱姐呢？”“你就知道找那个老女人。”“公子，难道我们还不如那个老女人吗。”一群女子随之纷纷吵嚷，“你们都无事可做了吗？堆在这里像什么样子。”一个美艳的女子从后面冷声道，众人随即一哄而散。“燕儿姐，多谢了。”“你娘在楼上，还是那间，不过有人在呢。”“多谢。”“谢字我可担不起，我没脸受这个谢字。”那个人轻声说罢，便走开了。千华搂着我向上走去，我听见那群女人又在后面闹起来，“燕儿姐，那人又来了。”我回头望去，正撞进那人眼中，便慌忙躲开了。
“就这里，我娘就在里面。”屋子里面，有女人的歌声，“……梁间燕，寻得世外美，春来不知归……”千华便低声接道，“坊间娥，见过千般醉，冬来不遗泪。”“这是什么？”“渭城坊间最好听的曲子《红尘解》。”“渭城？”“我娘是前朝尔冬国人，国亡了之后便到这里来了。”我没说话，只听见屋内传来一阵吵吵闹闹，“爷，奴只卖艺不卖身。”“什么卖艺不卖身，都到这来了，爷可都是花了钱的。”“放开我！放开！”接着就只剩下女人的叫声了。“他们怎么能欺负人。”我便要进去，却被千华一把搂在怀里，我感觉到千华的身子一阵阵的发抖，我的脖子后面一片湿热，我听见他压抑的哭声。
“我的公主，你挣大眼睛，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它不只有美好，同样有贫穷，饥饿，盗窃，欺辱，你是公主，这是你的国，你有责任去给你的子民带来更好的生活，你得学会去做这些。”这是我第一次知道责任这个词，从来没有人说我要承担责任，但我想千华说的对，我该为他们做些什么，“千华，我喜欢你，你说的我都听，我不会再让你哭了。”
我开始认真的学习，认真的思考，思考父王苛政下的百姓生计，可我每每向父王提及，却都只得到一顿迎头臭骂，“女子不得干政，是不是千华教唆的你，朕这便去解决了他。”我吓的不轻，向父皇连连恳求，才总算保住了千华。
那以后，宫中的吃穿用度越发的奢华起来，我心下不安，多次随千华溜出宫去，看见了人们在沉重的赋税下苦不堪言的生活。
十五岁那年父王寿诞，宫中又是大肆设宴，千华奉命为宴席谱新曲，千华思索良久，终得一曲，名叫《百花临春》，父王面上笑呵呵的，叫千华，“你来给朕说说这百花临春是什么意思。”
“陛下寿宴年年常设在百花阁内，陛下寿辰临近春日，待春日花开，美景可赏。陛下万福，定是年年享得这阁中美景，百花临春更是万物发展的好兆头，所以得一曲百花临春，祝陛下万福金安。”
千华下来我慌忙便拉住他，“百花阁初建成时，便有人夸赞，春日百花阁内花开有如瑶林仙境一般，诗云：瑶林玉树生光辉。你是意欲劝陛下常思虑，不要重蹈那玉树后庭花的悲剧，你可知道我听得出来，我父皇他也定能听出来。”千华的神色有些黯然，“陛下若有心悔改，也不枉费我苦心。”
可这之后，父王再没有召见过千华。
林雅国打进来也不过是那几日的事，千华走了，走之前他用力抱了抱我，说，“殿下，臣不能守着您了，这以后，所有的事您都得自己拿个主意。”我慌里慌张的想要拉住他，他却只留个背影给我。林雅国的人很快就到了，他们架着父王身边的近侍吼叫，“你们的国王在哪。”不过他没等到回答便死了，长箭贯穿了他的胸膛，我看见千华穿着龙袍出来，手挽强弓，大喊，“我便是丰禾国的王，还有力气的都跟着我走，便于那林雅国的军队一较高下。”
我躲在屏风后瑟瑟发抖，不远处的父王和大哥移开了地道的暗门。我没有和他们一起走，我对他们真是失望透顶。我要留下来，这是我的国，是我的城，若国亡了，我便同亡。我站在城头，便要一跃而下。有人从身后拉住我，竟是燕儿姐，她此时穿着我最隆重的礼服，向我微微一揖，“殿下，丰禾国的未来就交给您了，还望您给百姓们一个交代。”然后便跃下城头。我看着她那安详的笑容在大火里消失殆尽。
千华也死了，他穿着那身衣服被射的像刺猬。
我抱着他的琴茫然的走着，又想起红菱的笑容来。“坊间娥，见过千般醉，冬来不遗泪。”我唱着。非是不知亡国恨，是知道徒泣无用。哭泣是娇生惯养的小女子的姿态。
“怎么，你的相好没提前安排你走啊！”锁链将我绊倒在地上，马上的人居高临下的望着我，我突然想起来了，我见过他，就是那天在千华之后被众女人团团围住的公子。我摇摇头，“他死了。”死的悲壮，是王的死法。我碰碰琴弦，奏出两三声。“以后你就叫燕儿，是我的人。”他不由分说的将我拽上马去。
楚南朝是林雅国的王，他带我回去，却没有给我安排任何事，只是把我放在的青楼里，“燕儿以前是歌女，现在也还做歌女就好。”
楚南朝待我极好，也经常来找我，放着满宫的女子不理不睬，偏把时间耗在我一个人身上。我便借此机会，向他进言了许多次，我的子民，先日里尔冬的百姓如今也在林雅国内，我得做些什么，这是千华，是燕儿托付给我的生命，是我父皇欠下的，如今都是我要担起的责任。楚南朝是个好皇帝，我派人四处探听得到消息，丰禾、尔冬两地的百姓都幸福安泰。
平稳的日子过了三年就再也没有了。左郁国的野心大，军队雄壮，很快就横扫了各国，林雅国太小，终是逃不过这一劫。漫天的大火中，我似乎又回到了丰禾国灭的那个晚上。楚南朝的眼里倒影着越来越近的火，折断了一支又一支的笔。纸上反反复复写着一个字，“杀”。
我就跪在他身后，不敢做声，“燕儿，再唱支曲子给我听吧。”“诺。”我调好弦，看着楚南朝的身影，蓦地响起了千华，一首《百花临春》不自觉的倾泻而下。楚南朝的脸色阴沉的厉害，“人说，商女不知亡国恨。燕儿，我还真想把你剖开来，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心。”说罢，扬长而去。
我理了理鬓角的散发，放下琵琶，叩头恭送他离开。
“燕儿她，没有把你交出去，不是吗。”
(二)楚南朝
都说年少轻狂，我也不例外，整日里留恋花街柳巷，尔冬国繁华，且一向与林雅国交好，我便常常去那边玩，我便时在那里认得燕儿的。我喜极了燕儿，喜她的眉眼，喜她的娇嗔，喜她的妩媚，喜她的坦荡。但我也恨极了她，恨她无情，恨她既允了我还对其他人眉眼含笑，挑三逗四。
好景不长，尔冬新任的王不善为政，得罪了大国丰禾国，很快就亡了国。林雅国也遭受了不小的创伤。
那一晚，父皇下令锁了宫门。我们兄弟与尔冬国的皇子公主们一向交好，怕我们去尔冬国救人，惹恼了丰禾国，白白送死。大哥最喜欢尔冬国王的小公主，在屋里来来回回坐不住。我心中记挂着燕儿，也坐不住。快凌晨的时候，所有人都困的不行，我牵了马，站在门前，等着开门。一夜的战火，足够他们捣毁宫城了，但燕儿在市井中，可能还未遭洗劫。
宫门放开，我和大哥便一齐直直冲了出去。大哥从身后喊我，“宫城在这边，你要去哪。”，我哪里有时间理他，径自飞奔远去。
燕儿不见了，我寻遍了尔冬国，也没找见她。大哥带了小公主回来，瑟瑟发抖的小公主在地道里被大哥带出来。
回到宫中，大哥便骂我不分轻重，“小公主自幼与我们一处，你竟为了一个风尘女子这般糊涂。”我摇摇头，“大哥，燕儿之于我便如公主之于你，我是糊涂，你也不清醒，父皇怎可能冒着得罪丰禾国的风险留下这个女人。”
大哥想了又想，终于下定了决心，“你不要告诉父皇，我会帮你找燕儿的。”
十天之后，大哥带了燕儿回来，燕儿望着我，泪水盈盈。
我做了一个荒唐的决定，我要娶燕儿。大哥没说话，直接就给了我一巴掌。我捂着脸，笑了，“大哥你不就是不敢吗？不敢说要娶小公主。自己喜欢的人不能给她名分，不能给她幸福，还要掖着藏着，小心翼翼的四处躲。懦夫。”“放肆！”大哥嘶吼，涨红了脸，可他那一巴掌终究没打下来。“你去吧。”
父皇被我气的不行，我翻出父皇母后年轻时那点风流事与他对质，便让他一下子无话可说。结果便是，我大张旗鼓的娶了燕儿做正妃。那一日，燕儿哭的不成样子。
可接下来，便是天翻地覆了。
燕儿入宫不足一个月，丰禾国便以我们窝藏逃犯为由发兵。毫无准备的林雅国很快就成了丰禾的俘虏。
城破的那一日我不在，我应母后所求去左郁国内的怀明山上寻一株奇草。
我偷偷的去丰禾国的大营里去看过，父皇，大哥，都被绑在营前跪着，可我居然没良心的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燕儿没有被抓到。
他们大概是在等我，都好几日了，也不见动静。我一连几日去丰禾营边查看地形，想着怎么把大家救出来。
可我却看见了燕儿。她穿的干干净净的。她放了一袋金沙到那个丰禾国的将军手中。那个将军搂着她，一路亲吻着越来越近。
“放开她。”我那时年少，不懂得什么叫忍耐，只知儿女情长，不知家国大事。脑子一热便站了出来。“哪儿的杂碎，敢对本将军大吼大叫的。”丰禾国的将军果然停了下来，一脸怒气的面向我，“将军，就是这个人，是你军中不知干什么的无名小卒，三番五次的来骚扰我，也不看看自己那样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燕儿搂住那将军的腰，不满的抱怨，我才刚想起来，自己为了潜进来，穿着的是丰禾军队的衣服，脸上衣服上也都沾满了泥土，想必是她都没有认出我来。动作停滞的那一瞬间，拳打脚踢雨点般落在我的脸上，身上。
“哎呀！将军！”耳边又传来燕儿娇嗔的声音，“将军！别管他了，你不说要陪我的吗！”“好好。燕儿。咱们走。”那将军脸上堆满了猥琐的笑容，朝我身上吐了口唾沫，抱着燕儿大踏步走进了营帐。
到头来，我没能救下一个人。不过我庆幸自己看透了人心。都说商女不知亡国恨，说的一点也没错，家国都被灭了，却还去讨好人家，还能又搂又抱的欢笑。“贱人。”我恨她。
战乱过后，我在丰禾国开始了提心吊胆忍辱负重的生活，有人在暗中对我额外的照顾，我几次三番的设法见到他，但都失败了。
我还是去找了燕儿几次，我想要一个解释，但她一句话也不肯和我说，总是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我最后一次去找她，是起兵的前一日，我本想带走她，她却毫不领情，“公子请回吧，你可是官府通缉的要犯，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我不喊人抓你，你也不要给我惹些无妄之灾。”
我在暗中联络了朝中旧部，暗中养了些兵马，丰禾的王昏庸无能，苛税暴政，渐渐失去了人心。我带领兵马，很快就攻进了丰禾的攻城，丰禾的王被射死在乱箭之下，丰禾唯一的公主跳下城墙自尽。
大仇得报，我心中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我想去看看燕儿，看看那个贱人落魄的样子，我调转马头，缓缓而行。就如同那次一样，我没能找到燕儿，她那么聪明，总有办法在劫难中逃掉。鲜血蔓延的路上，一个女人蓦地出现在我眼前，抱着一把琴怔怔地唱着那首《红尘解》。我见过她，是燕儿楼里的姑娘，上次我去找燕儿，正见她被一个男人抱上楼去。她的样子燕儿重重叠叠，让我不仅怒从心来。
“怎么，你的相好没提前安排你走啊！”我用锁链将她绊倒在地上。“他死了。”她低下头，拨动琴弦，奏出两三声。“以后你就叫燕儿，是我的人。”我将她一把抱上马，飞奔回宫。我看着她，心里就想起燕儿来，我恨她入骨，我要把她放在身边，看看这些女子到底都是怎么想的，“燕儿以前是歌女，现在也还做歌女就好。”
此燕儿终究非彼燕儿，但这个女人却出乎意料的懂得很多，多亏了她，林雅国日渐强大起来，竟几乎能与左郁国并肩。
但这样的日子不过过了三年，这三年，左郁国吞并了无数个小国，林雅国是他统一天下的最后一步，我们终究难逃一劫。漫天的大火中，宫中必定已乱成一团，可我却在青楼里，在燕儿屋内，我必须得走了，就算是死，我也必须去做些什么。“燕儿，再唱支曲子给我听吧。”我停下笔，唤她。“诺。”琴声倾泻而下，是燕儿不常弹的曲子，我听了许久，方听出那是丰禾的亡国前夕的靡靡之音《百花临春》，听说这是宫中乐师为丰禾国王的寿宴专门谱写的。那个几乎快从她身上淡下去的某个人的影子又蓦地出现在我眼前，“人说，商女不知亡国恨。燕儿，我还真想把你剖开来，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心。”我摔门而出，关门的那一瞬间，我听见她微弱却平静的声音，“燕儿她，没有把你交出去，不是吗。”
我的心中猛地一跳，记忆纷杂呼啸而过，燕儿身边，歌女红菱，乐师千华，乱箭下的王，墙头跃下的女人，还有现在的燕儿，那种莫名熟悉的身影，有什么被漏下了，我努力思索着，想要抓住些什么…“陛下，我们该走了。”身边的侍卫猛地叫住我，对啊，我该走了，一切都要结束了，想什么都不再有意义。
我穿上盔甲，带着我的军队冲出城去。
(三)歌女燕儿
许多姐妹都说我命好，我也觉得自己命好。先是被宫中贵人所救，大难不死，后又被皇子看中，是我的荣幸。他叫楚南朝，是林雅国的皇子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但我又觉得我配不上他，所以我从不敢表露出我的心意。
战乱纷杂，尔冬国无力自保，很快便惨遭灭国。那一夜，我害怕极了，与众姐妹躲在屋内不敢出声，尔冬与林雅一向交好，他一定会来救我的，我这样想。
可当兵马毫不留情的冲进来的时候，大火蔓延，我站在街中，忽然想起家中起火时救我一命的贵人。我若死了，此恩此情如何报。我小跑起来，朝着宫中的方向。
可是我没能到那里，丰禾的军队来的很快。丰禾国王好女色，我早皆有耳闻。所有的女人都被抓起来了，我也没能逃出去。我们本是风尘女子，初时有些害怕，如今知道有进宫的机会竟大多面露欣喜之色。而在初我们外那不绝于耳的哭泣声中，我瞟见了菱贵人。
不多时，便有人将我揪了出去，风尘女子，最懂看人脸色行事，“军爷，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你弄疼我了。”我娇嗔着，随行的人轰然而笑，“小妞，有点意思。怪不得楚南朝能看上。”突然听见他的名字，我竟吓了一跳，“谁？楚南朝？”“别装傻，就是你的相好，林雅国的二皇子楚南朝。他会回来救你吧？”一鞭子猛地抽在我身上，“你去，把他带到我们手上。”我身上疼痛难忍，却还得强颜欢笑，“爷，我就一个青楼女子，他那会冒死来救我啊。”“胡说，方才便有人见他从你们楼中出来，他不是救你是救谁啊。”
我心中有些感动。他竟真的肯来救我，纵然死也无憾了。“你若不去，便将你这些姐妹都杀了。”“不要啊，姐姐救救我们。”听着此起彼伏的哭声，又看了看凌贵人视死如归的神情，我硬了硬心，“将军，燕儿有些话想与您私下说。”
“将军，燕儿有一事求您。”我将衣服向下扒了扒，那人的眼睛便跟着向下移了移，“燕儿本是待罪之身，才被投在青楼，还有一姐姐和一弟弟被投入宫中充了奴婢，望您开恩，放过他们两人。”“这个嘛，也不是不可以。”那人的眼珠转了又转，我贴上前去，亲了一下那人的脸，“到时候，奴家整个人都是您的。”
谈好了条件，我很快就被放了出去，然后很快被楚南朝的大哥救回去。我抱着楚南朝，哭个不停。他说他要娶我，我笑他傻。堂堂一个皇子怎能娶一个青楼女子，传出去比让人笑话。再说陛下也定不会同意。可他总是能给我惊喜，圣上的旨意很快就下来了。我觉得我定是很高兴，可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掉下来。
我不想他死，所以我没按他们的计划行事，我只是把林雅国大皇子带走了尔冬国小公主的消息透露了出去，我想这足够了。破城那前些日子，我假装无意向母后提起怀明山有奇草。我算好了日子，那一日，楚南朝恰恰应母后所求去怀明山寻那株奇草。丰禾国意不在他，只要他此时不在宫中，便可保他一命。
丰禾国大功告成后，那个将军偷偷将我带入他营中，却不巧被偷偷来查探情况的楚南朝撞个正着。“放开她。”我心里一酸，楚南朝太过年轻，太过天真，还不懂得他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那将军冲着他便打下去，一拳一拳便如同打在我的心上。“哎呀！将军！”我假意娇嗔，拽住将军，“将军！别管他了，你不说要陪我的吗！”那将军马上慌了神，“好好。燕儿。咱们走。”他一把抱住我，大踏步进了营帐。
我回头望向楚南朝，他的眼里是满满的恨意。我知道，他此时一定是恨透了我，恨便恨吧，是我太残忍，独留下他一个人，但是啊，楚南朝，你得好好的活下去，活到大仇得报的那一天，杀了我，替你的家人报仇才行。
在丰禾国，我和姐妹们把青楼重新开了起来，可在这风尘之地，我保得住菱贵人的命，却保不住她的清白。菱贵人的儿子千华去宫中做了乐师，他说只有在皇帝身边，才能左右皇帝的决定，才能给尔冬之地的百姓带来好的日子。
千华带来丰禾的小公主那天我吓了一跳，那天，我甚至骂了一顿千华。可她终究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公主。那一天，哭泣的千华紧紧的抱住了小公主，我看见了她的惊慌，她的心疼，她的不知所措。 “千华，我喜欢你，你说的我都听，我不会再让你哭了。”她这样说。
我的眼泪不由自主的就落下来。那些我离开楚南朝之后才懂得的，那些我想说给他听的话。“这是你的国，你有责任去给你的子民带来更好的生活，你得学会去做这些。”
但我知道这些他早已懂得，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终日里游手好闲的小皇子了。他在暗中筹谋着什么，为了促成这件事，我也在暗中出了不少力气。
他最后一次来找我的时候，说要带我走。我心里有一点高兴，也有一点生气。但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可能了，终究是我对不起他，我无法面对。
楚南朝攻城那一日，我去了宫中，楚南朝的身边得有一个人能够帮他。面对着满面泪痕的小公主，我微微一揖，从容从宫城上跳下去。“殿下，丰禾国的未来就交给您了，还望您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颠倒的世界中，我看见了白衣银甲的楚南朝，我的王子，英姿飒爽的向我奔过来。这一次，我赶上了。
“楚南朝，恭喜你，大仇得报。”
（终）
左郁国与林雅国的战争以林雅国的王阵亡而结束。楚南朝死在乱箭之下，手里拿着一株长于怀明山的奇草，面带笑容。
多年的动荡，以左郁国一统天下而终结。
一个月之后，林雅州内，一个女子主持了一场冥婚，喜帖上的两个名字，是楚南朝和陈燕儿。
三个月之后，左郁国宰相的义女秦燕儿入宫，因起其聪明贤惠深得圣上喜爱，不久诞下一子，册封为太子。从这以后，左郁国百年，太平昌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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