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背猎枪的兔子
这世界上绝大多数的歌曲都是爱情歌曲,就像这世界上大多数故事都是爱情故事一样。这一个似乎也不例外。
地铁里的人流被护栏分开成两个方向,浩浩荡荡。她穿一身黑背着薄荷绿的包很显眼,可能只是对他来说。她没有听歌或者低头看手机,脸上漂浮着莫名其妙的笑容。方家跟她每次交汇的时候,都盯着她看,能看到的时间其实也不过10秒钟。每天早上方家都在这个通道里,或快或慢的走着,等着她出现。
现在的人们每天要对抗很多事情:晚上不想睡早上起不来;每天的工作;同事朋友家人,以及最持之以恒拷问你的--中午该吃什么。 在这种每天反复的对抗下,大部分人都是一副疲软的消极应对的样子。
每天走过通道乌央乌央的人,总让方家想到那个美剧的名字,行尸走肉。“呵呵,我也是其中一个。”他想着,然后在人群里搜索那个身影。她出现了,今天还是一样的暗色调,衬着她苍白的脸色。换了黑色的皮包,但是穿上了酒红色的皮鞋。方家心里回想了一下,距离第一次注意到她,差不多已经过了1个月了,为什么每天我都要找到她看到她呢,在没有遇到她的某天,就会缺少什么的似的空落一下。再然后,我每天看着她结果在哪里呢?说不定哪天她换了工作,就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个通道里。
这样想着想着,方家放缓了前进的脚步,脚步的放缓似乎比他大脑的指令来的还要快。他缓慢的走着,后面的人开始一个个越过他。在快要达到通道尽头的时候,他突然地转过身,横下心下定决心一般,调转了反方向,跟着她隔着护栏朝向一个方向走去。他是唯一逆行的一个,被阻挡的匆匆前进的人群开始面露厌恶之色,但是方家心里有些兴奋,像是一辆驶离既定路线的公车。他在人群中极力搜索,加快脚步越过阻挡的人群,找到她,跟在她的身后。他跟着她上了相反方向的地铁。地铁开动,时间指向8点半,回去上班也迟到了,他拿出手机给领导发了个信息请了一天病假。
他似乎从未这么激动过,这么多年他似乎一直在按部就班的过生活,他一直在随着大多数人前进的方向走,从未做过逆行的特别的那一个,今天就是今天,我快要29岁的今天,为自己做一个似乎任性大胆的决定,不好吗。他在心里慷慨激昂的这个决定,发出万丈光芒,似乎点亮了所有以前暗淡无光的人生。其实扔在这城市的大海洋里头,他这一点点小小的倔强,还不是像火柴的小火苗一样,微不足道。
可是他并不这么觉得,他还幻想着,以后在他们的孩子面前,说说自己是怎么遇见孩子的妈妈的。想到这里,他的脸上也露出莫名其妙的笑容。
她下车了,于是他也跟着下了车,跟着不远的距离。他想着是不是要追上去打个招呼,但是又觉得唐突。就在犹豫的时间里,她似乎遇见了一个同事,她们俩打了招呼就一起往前走。“完了,多一个人在旁边更没法打招呼了,”他想着,却依旧跟着她们。快到一栋大厦的门口了,那个同事突然跟她分开了,走向另一个方向。他想机会来了,于是脚步没有跟随大脑慢半拍的考虑,就把自己送到了她面前。他有的时候其实是不用想的太多,身体做的决定都很诚实。她一愣,盯着他。方家开始哆嗦,但勉强挤出一句话,“你好。”
“你好,”她说,“有什么事吗?”
“我…在附近上班,路上经常见到你。所以想…跟你打个招呼。”方家说。这也是实话。但是他没说为了这两分钟的招呼,他用了一天的假期。
“喔,好呀。”
方家瞄了一眼她的手,没有戒指。他已经无话可说了,又似乎可以说很多话。他想到背包里有一个橙子,匆匆掏出来,塞给她。不等她回答,就说,“祝你今天愉快。”然后没等她反应,就迅速地跑开了。他想,她一定在盯着我吧,虽然只是后脑勺。我每天盯着她,换她注视一下我也好。在离开她的视线范围之后,他放慢脚步,想要消化一下,虽然这不过是前后不到5分钟的事情,但在他看来,像是男性荷尔蒙到达顶点的壮举。
她在原地愣了一会,看着手里橙子。很可爱啊。她想。然后急忙的上了楼。
他晃悠着进了一家咖啡店,吃了早饭,心里反复把早上的情形揣摩,很后悔没有得到她的任何反应或反馈就跑开,就这样,度过了时间飞快的上午。然后呢,接下来呢?剩下的一天呢,明天呢? 还不是要回到原点? 或许这是个新的开始,她似乎并不反感我…
12点了,白领的午休时间到了。他在想趁着这个时间要不要再接再厉要到联系方式呢。他又走到那栋大厦下,希望她会下楼吃午饭。但是1个小时过后,她也并没出现。他突然觉得是不是记错了地方,于是围着这栋楼转了好几圈,确定是早上的地方没错。 午后无趣的阳光里,他脚底下踢着石子回附近的食街,下午只能沮丧地度过了。但是今天如果不改变什么,那么明天还是得回到原点。这样可不行。他这么想着,下定着一个人的决心,决定等到她晚上下班。
时间不紧不慢到了5点,他一直飘荡在附近。5点一到就准时出现在楼下。再碰到她,他想要制造一次不经意的遇见。不然难道要让她看出来他在这里等了她一天吗。5点半了,开始有人下楼,大家在门口挥手再见然后迅速四散消失。6点,又一波人涌下来。6点半,7点。她一直没出现。2个小时后,他终于有点不安了,会不会早走了,没看到她。其他的门?他又围着大厦转了一圈,确定只有这边的门最近地铁。他的心里开始退缩,跟以前每一次一样,为什么一定要等她呢,等到了又怎样呢?她一定会喜欢我吗,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喜欢她? 难道就是这样每天的遇见就可以决定点什么吗? 什么也决定不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脚步并不跟随他的大脑,还执拗地站在这里,不愿意走开。好吧,就任性这一次,冲动这一次,看看会发生点什么。我一直循规蹈矩,从不做任何疯狂的事情,结果让自己都觉得无趣。好吧,今天就要在这里站下去。
8点。天很黑了,午饭早已消化殆尽,他肚子开始咕咕叫了。他想,在等什么? 等待戈多吗? 真的是在等待上帝,等待上帝给我的生活转一个弯,一个美丽的小岔道。呵呵,他又想笑自己。他背过去不看门口,看着街上川流不息的车和人,所有的人都急急忙忙,像是很有方向。就这样脑子一片空白。
时间到达晚上9点。他在大厦底下的小花园已经发呆4小时。打发时间他倒从来不怕,大脑里有一场场旋转的游乐场,足以让他一直发呆放空下去的。他站起身,拍拍发麻的双腿,看向大厦。灯几乎都灭了,还有一两层亮着光,但并不知道她是不是在那里。今天,就到这里吧。他的第六感告诉他,再等下去,也不会遇到她。好在,明天,没有意外的话,我还会遇见她。到那时候,我一定拦住她,要到联系方式。他这么半喜半忧地走向地铁站,疲惫却还斗志昂扬,这根本不像平时的他。
而此时的她,并不知道有一个人死等了她一天。她正坐在闺蜜的床上,双手捧着一个橙子,发呆。她对闺蜜说,“你知道吗,原来方家也是,突然拦住我,送了我一个橙子,不过那次上面画了一个笑脸。”闺蜜从电脑前回头,白了她一眼,“我说你就别作了,人家刚刚大病初愈,哪里经得起你这样的考验啊。”
“那可不行。再说他现在身体完全恢复了,今天跑得飞快呢。因为这次事故,他的记忆回到了10岁那年,中间的事全忘了。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也没想起我来。不高兴,怎么可以么轻易就把我忘了。 我也不想硬生生给他强加个女朋友,让他接受既定事实有什么意思。我要看看,再来一次,他还会不会来找到我。”
闺蜜说,“唉? 想想奇怪,他今天怎么会出现在咱们楼下呢? 不会是特地来找你的吧?”
她想了想,“他如果能想起我在哪里工作,就不会不认识我了。应该只是路过吧。“
闺蜜说,“哦,那好吧。那万一他要是没下文了,你可别哭啊。”
她不说话,半天却笑了,“这个世界自有它的运行轨迹…一切不都在顺利发生么,虽然慢了些,但是我有耐心等。”
与此同时,他还在地铁里摇晃,并不知道他任性的选择其实更像是…用她的话说,既定轨道。旁边一个背着大书包的高中生样的孩子,带着耳机,哼一首歌。
趁时间没发觉
让我带着你 离开
这不是顽固
这不是逃避
没人绑着你走 才快乐
镜头回到高中的时候,他和她坐在高中的教室里,中间隔一条走廊,一伸胳膊就可以够到的距离。他下课的时候,听着随身听,是周杰伦的分裂,跟着哼唱。她转过头看着他,笑了。笑得很甜蜜,让人莫名其妙想跟着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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