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市场经济语境下,作家似乎已经失去了神圣的光环,远不如某主任、某科长抑或董事长、总经理之类吃香了。人们甚至拿作家打趣:你才是作家。你们全家都是作家。语气甚为不屑。
但,真正的作家在人们的心目仍然有着崇高的地位。
而真正热爱生活且同时热爱着文学的人,恰恰并不在乎能否成名成家,只是埋了头,孜孜不倦地写作。
我要说的这家人,全部都喜欢写作。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一家,还真的全家都是作家。
这一家指的是蔡应律家。
记忆不好。第一次去蔡应律家,只记得是1985年夏天。正如1982年我和他一起进入四川省作协讲习班,大约也是在夏天,具体是几月,却记不得了。后来又一起参加省作协首届作家改稿班,还是在夏天,而且是盛夏,得光着膀子写小说。反正跟应律兄在一起就是热,人热天也热。热情的热。
蔡应律的家当年是平房,而且是独院,就在邛海边上。一家四口,很奇怪,我只见到了三个,那段时间,他的大女儿蔡萌不知道去了哪儿。我也没问。小女儿蔡苗在。一个瘦弱的,说话细声细气的,大多数时间安安静静的小女孩,时不时出现在我们眼前。我说这话的意思是,在蔡应律家,我二人成天光顾着自己高谈阔论,把无关紧要的人和事统统忽略了。我估计,应律兄多半也会忽略我的随行人员:我的妻子和女儿。
嫂夫人俞姐却是无法忽略的存在。
夜里,俞姐喜欢守着我们胡扯。从不插嘴,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儿,温柔的目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时不时歉意地递上削好的水果。她觉得她打扰到我们了。俞姐看向丈夫的时候,目光里会多出来很多欣慰。常常,俞姐会消失一会儿,再出现时手里捧了大碗,碗里装着醪糟蛋。当两个大嗓门停止发声时,你会觉得那一刻特别宁静。然后你会突然发现,夜,已经很深了。
在西昌的那些个日子里,应律兄满怀激情地讲述了他的父母,他的兄长,他当知青的岁月,他穿着大裤衩打光胴胴拉板车装窑......这个在任何情况下都满怀激情的家伙嗓音浑厚,抑扬顿挫,滔滔不绝如长江大河。
我和他更多的是书信往来。我们交谈的话题不仅仅是文学,但是都极少谈到各自的家庭。各自的夫人,通常只出现在正文结束后,属于“顺问”或“又及”。
应律兄的多数作品我都有收藏,以前是刊物,后来是电子文档。他所取得的成就,我已经不太当回事了。发表也好,获奖也罢,正常呀,应该呀,理所当然呀,用不着大惊小怪啦。
然而,当读到他的第一本著作《氤氲》时,我终于还是大惊小怪了。
图:蔡应律与长女蔡萌出书不算什么,让我惊讶是序,是《山崖上的情情节节》,是那篇序的作者——蔡萌。女儿给父亲的著作“序”上了!
在萌萌的序里,我读到了一位父亲的爱,读到了父母对孩子的不同寻常的“教育”。还读到了女儿的成长。
父亲是这样的:
对我和妹妹的教育,父亲好作“无心插柳”状。在砖瓦厂那样的环境里,父亲是以他汗流浃背的结实劳动和夤夜青灯的业余写作,以及由此营造出来的家庭文化氛围,来影响和锻造我们的未来前途的。我和妹妹到外地上大学那些年,家信往来异常繁密,写信,成了我们父女的一大生活内容和乐趣。父亲那些长长的充满睿智和激情的信页,成了我们人生航程上永远的帆。它们是专写给女儿读的。记得有一年寒假将近,父亲在信里写道:新养的一盆水仙齐扑扑发了六支箭,支支含苞待放,待什么?待你回来。……
母亲是这样的:
母亲是我们全家人的老师,是父亲头上那个“大到无言的启示”。这一点,在父亲的文字里随处触摸得到。母亲的全部教育方式就是一个字:爱。父亲说:爱使天空绚烂。爱使一天三次升起的人间烟火袅然有致。父亲还说:“而学会爱,才是人生最重要的课题啊。”我猜想,这也正是父亲把这本集子叫做“氤氲”的原因吧?爱就是一团和气。父亲无端地喜欢这两个字。
执子之手,与子携老《氤氲》之后,“捷报”频传,老蔡又出书了,俞姐写了序;苗苗出书了,老蔡作序;俞姐居然也出书了,苗苗给妈妈写序......他们的文字,朴素,生动,没有丝毫的做作。他们的文字,一律氤氲着爱,洋溢着真诚。尤其喜欢俞姐的文字,爱和真诚的表达,都一如既往的平静。
夫妻,父女,母女,序来序去,絮去絮来的都是爱,都是感恩,这是怎样的一家人啊。
我只能这样表达我的感叹:
瞧这一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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