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油坊

作者: 风瀟潇 | 来源:发表于2018-08-19 18:25 被阅读152次

    苏北有个小村庄,京沪大动脉在村尾一脚踹出一方塘,蓄水养鱼,水清而鱼肥,虽比不得鲈鱼肉香,却也有自已独得的风味。

    耿油坊因炸油而出名,清末民初,家家有一油坊,冬日室外雪花飘飘,你循着油香掀起草帘,便可见几个长辈磕着长长的烟袋吞云吐雾。二大爷常会用他那装着烟丝的荷包轻轻擦拭那玉烟袋嘴,半是欣赏,半是炫耀。

    这里面的主角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金黄色的皮肤随着肱二头肌的崩起闪闪发亮。别人都裹着棉袄,他却只掛一毛巾,随着嗷的一声将一榔头高高举起而敲在较大的一个楔子上。那榔头有三十斤,四十斤,最重的八十二斤。村里只有几人能抡得起来。我那时常崇拜地看着那汗水津津的脊背。可惜最小的我都提不起来。

    偶尔有外乡人会来,他们扛着猎枪,带着三两猎犬。在棉花田里,青纱帳中。随着……呯的一枪,有时是野兔,有的是野鸡便被他们挑在枪上,也有带一张网的,会捕到黄鼠狼,小狐狸。村里人是不敢碰这两东西。据说叔辈有叫二爷曾经脚踩黄鼠狼的头,两年之后头里长了肿瘤。此事我未考证过。

    后大沟字面解释是生产队广场后有条小河。河里面只有死水,夏季老天心情好时会换一换水。在记忆里水一直是清的,边上有小鱼摇来摇去,阴雨天它们还会翻着肚皮吐泡泡。岸边有几个小孩拿妈妈缝衣服的针弯个钩。(好象要要放煤油灯上烧红了才能弯出好看的形壮)。钩上只有蚯蚓。鱼为啥爱吃蚯蚓我真的不知道。“小锅成”经常能钓寸把厂的小鱼好多。我是不被允许的。因为有一次把弟弟弄掉沟里。差一点淹死。母亲只许我远远地看。这条河不知为啥夏天没人洗澡。洗澡一般都去村前的鱼塘洗。

    夏日的午后,大人小孩是不避嫌的,脱个筋光,大人用水淋着身子避暑。半大不小的会在深水的地方弄出各种花样的泳姿,潜水好象有点危险,憋着气两手扒拉着塘底,两腿也蹬地,肺活量大的能潜很远,有个姓丁的小孩潜下去两手陷泥里没拨出来,我不明白他咋陷进去的。好象我们那时怕热不怕死。过几天又欢欢笑笑地潜水了。大概就象我们见过大多汽車的交通事故,却仍然交钱学驾驶员是一样的。

    最热闹的是初夏,大概农历五月份,一车一车金黄的麦子被大人一镰刀一镰刀地割下,小孩子把它们扎好,男子汉用独轮车推到场上,这独轮车听爷爷讲很有功劳的,据说淮海战役就是它推出来。每家门前几乎都有场。大致五十平方左右。我记事起是用牛拉石头滚子转圈,我一开始数几圈几圈,到下午我就麻木地随着牛转不规则的圖。后来出现脱粒机就快多了。现在都有收割机了。那时乡亲最大梦想是四个现代化,电灯电话,楼上楼下,小摩托一家一挂(辆)。现在每家都有汽车了,那时县委书记下车才有一辆吉普车。

    晚饭后,孩子们最快活的。拖一张凉席,或一块蛇皮袋(装化肥用的塑料带)。到场上或路边铺开,听蝉声嘶哑,看明月星星。八点以前,有小媳妇或姑姑姐姐在场的我们会听到牛郎织女的姑事。夜深她们都走光了,故事就有点颜色了。男人在暧昧的笑声中回家造人了。

    离家近三十岁,儿子女儿回乡已不识麦苗豆秧。庄前庄后满打满算寻不着三十个人。耿油坊就象一粒尘埃慢慢地消失。再过百年连耿油坊这个名字也不会存在吧。

    我走了,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车箱装一袋母亲种的大米。随着一首惆怅的歌飘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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