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种方法可以让文化精神枯萎,一种是奥威尔式的——文化成为一个监狱,另一种是赫胥黎式的——文化成为一场滑稽戏。”
《1984》、《美丽新世界》、《我们》“反乌托邦三部曲”在已经陈词滥调的关于文化衰落和思想禁锢的讨论中依然是警世恒言。
我记得初读完《1984》后的那种震撼与毛骨悚然的感觉,原来寓言已成为我们的历史。自由意识和人性全被高压的愚民政策抹杀,人民毋庸置疑地相信着老大哥说的二加二等于五,统治通过恐怖与高压,饥饿与劳累完成 。
而《美丽新世界》却是截然相反,制造痛苦是通过消除全部痛苦来实现。“嗦麻”能让人类忘掉痛苦,在最短的时间内重新回到愉悦的状态。看到大批被定制的人,以幸福的固定标准被饲养,没有罪恶和爱意时,我只觉得非常恐怖。
但这种相反其实只是表面上的,他们描绘的都是精英统治的所谓稳定社会模式,所不同的是一个来自于控制,另一个来自于异化——利用人的原始欲望从无意识领域影响人的意识形态。本质上都是剥夺人们思考的权力,被灌输希望其拥有的意识,成为没有思考能力的机器。
《孤独六讲》说“民众无法思考,社会的繁荣强大都是假的,都将毁于一旦。”《1984》的结局是毁灭的,温斯顿归于沉寂,归于社会的“主旋律”,归于自己的生活。他最终“幸福”地活下去,每个人都幸福无比,而一个毫无思想的社会就此毁于一旦。《美丽新世界》同样如此,当统治者的恩赐被视为民众幸福的源泉,当幸福简单到无非是对着送过来的汤勺不断张嘴,幸福就成了专制下向民众兜售附有廉价赠品的劣质商品。
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智者不敢为也。极权统治下的民众们都在牢笼里按照既定的轨迹行走着,《美丽新世界》比《1984》的更可怕之处我认为除了《1984》已作为历史被重现了一遍,还在于新世界里的很多人是甘愿待在牢笼里的。就像获赞不少的短评里有人说读着读着觉得这样的世界竟也不错。我们会像被慢慢煮熟的青蛙,于不知不觉中心甘情愿地死于"娱乐至死"的商业消费文化。
“真理被淹没在无聊琐碎的世事中,人们在汪洋如海的信息中日益变得被动和自私,文化成为充满感官刺激、欲望和无规则游戏的庸俗化,我们将毁于我们热爱的东西。”
—— 阿道司·赫胥黎
新世界里的人们不愁工作与吃住,不用担心战争,不用阅读文学与历史作品,能够享受极致的合成音乐与感官电影,情欲可以随意发泄,唆麻可以化解一切不开心的情绪等等,人们就如同机器一般,按照着已经设计好的程序去执行一件又一件事,获得所谓被定义好的“幸福”。
人人皆“幸福”的新世界中,放弃经历痛苦和严肃思考的愿望和生活,将所有的崇高讥为虚伪,将所有的真诚讽为造作,让一切建构人类精神殿堂的标杆和支柱在无聊的娱乐化环境中倒掉。每个人是如此符号般的苍白,他们的生活是如此单调以至于根本没有机会发生冲突,作者只不过是对这个未来世界中的众生百态进行了真实的白描。
放弃独立思考的幸福安逸是种放纵,痛苦责任牵绊的自由给了生命重量。人们总是警惕被他人控制,但却非常容易忽视自己对于娱乐的无尽欲望。
传统文学的衰落,电影的娱乐化和浅薄化,娱乐新闻只为博得大众眼球,在娱乐至上的消费主义社会,如书中野蛮人所说“我不喜欢舒服的东西。我要诗歌,我要真正的危险,我要自由,我要善良,我要罪恶。我要衰老,丑陋和性无能的权利。要求得癌症的权利。要求食物匮乏的权利、令人讨厌的权利,为明天担惊受怕的权利,感染伤寒的权利,遭受种种无法言说的痛苦折磨的权利。我要求这一切。” 去除身体与精神的痛苦并且满足欲望并不是真正的幸福,我们需要受难的权利,那是我们唯一能从欲望的陷阱中自救的手段。
《1984》的寓言已成为预言,《美丽新世界》的现在也要成为未来吗?或许人类的理性,会在某个临界点上、在付出足够的代价后让我们幡然省悟,继续在以正直、刚健、人本铺就的精神地基上昂然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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