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周点了点头，对君青明所言极为赞同。他想起曾经的某一天，父亲带回了一只幼小的黄狗。初见它时，那狗子柔弱小巧，比巴掌略大些。稍微触碰着它，便瑟瑟发抖，眼神中满含恐惧。
庄周用竹枝逗其玩耍，那阿黄也只是缩爪后退，蜷在一侧角落里，无精打采。后来，见它吐舌喘息，随即端过一碗清水，搁置在它面前，那狗子却是爱搭不理，对吃食，清水碰也不碰。
冬风萧瑟，深夜刮起风雪，庄周心念着阿黄，披起一件薄衣从温暖的麻被里爬起。点了根细烛向门外草垛走去。
冬雪飘飞，北风呼啸，烛光昏暗。终于在草垛的角落中瞥见阿黄蜷缩在里头，身子不知不觉已经堆满了一层晶亮的白雪。肌骨颠颤，四肢似已僵硬，睫毛上凝结着晶莹的雪花，嘴巴不时发出哀怨柔弱的细声。
庄周怜悯之情陡然生起，轻轻地刨去它身上积雪，将其抱在怀中，极尽爱抚。阿黄冰凉的身子被他温热的身体呵护，不多久便缓过神来，眼皮滴滴垂落，趴在庄周的怀里舒服的睡着了。
庄周静静地抚摸着它柔软的体毛，用细毯将阿黄裹住，小心放在炉火旁。火苗漫卷，屋内昏黄温暖，那细弱的生灵睡的安详恬静。
庄周还记得那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梦。梦见那狗子与他对话。
翌日！阿黄醒转，再不似之前那般垂头丧气。突然摇尾欢悦，精神抖擞，将盆中食物吃得干干净净，冲着庄周“汪汪”犬吠。
自此以后，每每呼唤，闻声则至，追前跑后，再无怯心。他深知是自我的善心，爱心，赢得了阿黄信任，将心比心，才得两心相印。
若是没有此事的感悟，此刻君青明所问，他自知是答不出来的。
庄周蹙眉道：“义父！六耳猕猴性格暴怒，杀气凌厉。若想与他感应，怕是不易。”
君青明笑道：“臭小子，你看那漫漫北湖水，终得入海，你可晓得为什么？”
庄周道：“一如既往，持之以恒，涓涓细流，积成江海。”
君青明道：“古往今来，欲成事者。哪个不是一步一印，一点一滴的积聚累攒？有些族群为求强大，奋几世余烈，才得厚积薄发。你可知蝶族初始之时，只有多大土地么？”
庄周摇了摇头，沉吟不语。
君青明笑呵呵看向千叶，问道：“小丫头是蝶族神巫，应当知晓蝶族旧史，你且说说，蝶族起源何处？”
千叶脆声道：“仅青虫都一城一塞。”
君青明道：“当日蝶神在青虫都城外闻见第一朵浮游花花蕾奇绝的幽香时，便已暗暗立誓，要让方圆里所有的土地上都长满此花。”
庄周笑道：“好大的野心，蝶神怕是意不在花，而在于可种植浮游花的疆土吧。”
千叶低声道：“怪不得《转经》所书，蝶族境内遍植浮游花，原以为那花是天然生成。原来………原来是有人刻意为之。”
君青明闻言一愣，低声道：“《转经》？传说中奇人布辉化所写的经书么？”
千叶言出后悔，正欲解释。忽听舰船之上喧嚣声起，哥羿厉声喝道：“布阵，快……快布阵，莫要让那妖猴逃离。”
庄周等人回眸望去，只见那六耳猕猴尾巴缠在旗杆上，右手拽着蝶字帅旗，左手将自身头颅抱在怀中。船头甲板上布满了兵士，纷纷提枪执戟，向它胡乱戳去。
伴随哥羿一声令下，为首执刀的七名兵士，将旗杆团团围住。七柄凌厉的长刀高高抬起，刀尖相抵，挥发出红，橙，黄，绿，青，蓝，紫，七道耀眼的炫光。
光耀冲天飞起，凝结交错，化成一道靓丽的虹光罩在六耳猕猴头顶上空。那妖猴似是不屑，纵身一跃飞至高空。接连翻了两个筋斗，向虹光冲去。
七名武士口中念诀，齐声说了一句“疾”。那虹彩神光缓缓飘降，将六耳猕猴整个圈住。光耀收紧，瞬间将妖猴生生勒捆。
庄周等人见哥羿拿住了妖猴，都暗自惊诧。互相看了一眼，纷纷御气腾空，向舰船飞去。
哥羿哈哈大笑，道：“唐竹，烦请进屋禀明家师。将六耳猕猴死而复生之事转述。请他老人家出个主意，看看如何处置妖猴最为妥当。”
此时，庄周等人已登上舰船，从人群中挤向船头。正看见那六耳猕猴被虹光捆住，然而它并不服输，四肢奋力挣扎，尾巴似一条坚细的软鞭四处乱抽。
半晌，唐竹从船舱内走出，附在哥羿耳边悄悄说了几语。哥羿微微点头，笑容满面，眼眸微眯，正色道：“好，好，好。此法甚妙。那妖猴既然刀劈不死，金器断难破之，便听从师父计策，用火一试。传我的命令，弓箭手火箭瞄准。”
军令如山，围拢在船头执戟拿枪的兵士们纷纷后撤，后排弓箭手点燃箭端火种，齐头并进。对准了六耳猕猴齐齐发射。霎时间，火光腾冲，箭矢如雨，烈焰燃燃，再也看不清妖猴的面目。唯有乌烟腾空，怒火熊熊，骨肉灼烧的焦臭腥味弥漫在碧水云天之中。
千叶微微蹙眉，不自觉地撇过头去，摇了摇头，低声道：“可惜，终究还是不能如愿。”
庄周知她心中所想，内心亦深感遗憾。瞧见那六耳猕猴凄惨的模样。不知怎地，心内猛然一阵抽搐，深以为痛。喃喃道：“烈火无情，此番那六耳猕猴怕是在劫难逃啦。纵然学会了听神诀，也派不上用场了。”
君青明眼眸凝光，盯着六耳猕猴眨也不眨，忽地，星眼微眯，捋须一笑道：“未必！”
庄周苦笑道：“未必？那六耳猕猴已经皮焦肉灼，烧成了黑炭。肉身破败至此，难不成还有生还的余地么？”
君青明笑了笑，低声道：“臭小子，为父白白教你听神诀啦。两心相印，已知彼知。难道你小子没有听见熊熊烈焰之中，那六耳猕猴发出的声音么？它肉身虽损，神识尚存呐。”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