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四月节。出候,蝼蝈鸣。人间四月天的杭州,潇潇暮雨在这日节气里意外地暂时停歇了会儿,柳树漫天的飞絮不再沾粘上风,该随尘土的随了尘土,随流水的付了流水。难得天晴云停,便到拱宸桥头的运河边拍些暮春素夏的信子。
桥西直街人人皆知杭州西湖比西子,但京杭大运河相较之下少有人去。可只是游客少罢了,运河边向来是繁忙的,不论在岸边还是水上。在雨水多的几个星期里,尚有不少行人撑着各花样的伞,在积水的石板上来来往往。白墙黑瓦下不时倒映着一个人、两个人的喃喃语,换了一语又一语。今日天好,游客便更多了些,在人群中梭行,摩肩接踵似如流水湍湍。岸旁小木屋的商贩吆喝着手中的小玩意儿,贪玩儿的孩子忍不住凑上前看看摸摸,实在喜欢便抱着母亲的腿不撒手,央求着给买一个。另一边精致而古朴的店铺鳞次栉比,透明的玻璃里影着里头精心的装饰布置,还有外头行人在水上走的海市。住在桥西直街的老居民也好,还是开着小店的新房客也好,都很喜欢在家外种满青卉娇花。说是入了素夏,但气温宜人堪好,蔷薇丛丛,娇小艳丽,藤蔓悠然往石墙上伸展开手。细竹轻摇摇叶子,抖落了无生意的残片,在树间不经意听闻到了细微的虫鸣。生命力在此间以巛为驿晕染开来,不知何始,不知何终,只在延续不断的传递。
水里的船只孤单也热闹的很,一艘载着泥沙的大船经过拱桥,缓慢地向武林门方向行驶,看着岸上的人相互嬉闹逡巡,笑声远远的传来,却又被发动机隆隆的声音遮盖。前方也驶来一艘货船,渐近了,近了,侧身相过的瞬间,速度更慢了下来,船头彼此打了个招呼。船长坐在驾驶间,船身缓行而过,还能看见衣帽间的门大敞开着,里头挂着刚洗过的制服。两艘船终于在尾部结束了他们的短暂的期会,携着各自的传输任务去往下一个驿站,再和不同的船相遇,继续霎那而琦旎的告别。现在小河地区一带仍然承担着水运交通驿站的功能,这古老的运河河道曾那样辉煌纷忙,又陷入落寞废弃,而后又复受使命,古与今的船只慢慢在悠悠河水中晃荡邂逅,船头间相互和暄问候,然逐渐相交重合融为一体,却又在船尾点点剥离分开,带着历史义无反顾的离开,荡出层层水漪。
相比于水上,陆路的信驿是更为频繁。桥西直街上许多的店铺外皆立着信筒报箱。老居民们住的社区里,整齐划一的信箱标注着这是哪个社区,是几号人家的归属。清晨午后,投递员骑着单车将今日报纸忙忙塞到小屉里。现在的人不大写信了,信箱里绝大多数还是昨日忘拿的报纸与银行或是联通移动寄来的挂号信。但从小河寄出的信却不少。各地游人纷至,流连在这诗意古朴的地方,或华灯初上之时,或飘雨终后之隙,三三两两坐在憩亭中望着起起伏伏的水面,将垂下的枝叶染成了墨色,恍惚间令人勾起愫愫思念,而带着温度的手写信便是最温柔婉转的满张相思。
午后,行人在岸边餐厅 吃饭喝茶
夜色将近,拱宸桥亮起了灯。灯半昏时,月半明时,忽收到一位许久未曾联系的朋友传给我一通简讯,“江南春晚,别来无恙。”在这暮春入夏的转瞬里,回了他一封带着蔷薇香的信,投递时恰见刚要开信桶的邮政小哥,便直接将信托付予他。
“折花逢驿使,寄予陇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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