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慎在《说文解字》“酒”部“杜康作秫酒”之前说:“古者仪狄作酒醪,禹尝之而美,遂疏仪狄。”从排列次序讲,许慎将仪秋列于杜康之前,其次,仪秋是大禹的同时代入,足足比少康大了四五个辈份,她才算得上制酒的开山鼻祖。
可是,这位老牌发明家,却历来被丑化、遭遗责,落得个遗臭万年的可悲下场。明代周游写了一部通俗小说,叫《开辟演义》。第五十二回(禹恶旨酒贬仪狄)这样描写道:
一目升殿,群臣朝毕。有一臣姓仪名狄,生得头偏而陋,鼻匀耳,专好沉洒留连之乐,出班奏曰:“臣思乳为酒,味甘而气臊,非所以莫神明养圣志者臣于请乐中,取其暖热甘苦者为末作曲酿酒,以米热和曲,觉气味香芬,可以通和血脉,快肌肤,忧可以为喜,乐可以忘饥。”王命取来尝之,放于龙书案上,闻其香味,连饮数杯,不觉酩酊大醉,侍臣扶入寝宫。群臣皆散,俱到仪狄府求。仪狄出酒,众臣饮毕,皆曰:“此酒可以润皮肤,行气血,速风寒,可为千古之宝。多求酒方去仿造。
却说王睡至四更,醒来大惊,急出设朝,聚文武多官。拜舞毕,王宣仪狄,谓之曰:“卿昨进酒,果胜乳浆,少饮则血气通,多饮则心性乱,恐后世人嗜其甘香,饮之不节,必有因酒而亡国丧家者。速宜灭之,勿传天下,以害后人。”即当殿贬仪狄为底民,禁止不许造饮。岂知革一弊,兴一弊。只知贬狄为民,怎知数回家,暗造发卖。女臣得酒方,亦皆在自家丝饮,王之不知也。俗云:家家造,不犯是高手,信有之乎。
看来,大属的反腐败可谓防微杜新,雷历行,可惜这位英明的领导也只知道发文件,打ー只老虎、拍几个苍绳,做做官样文章却我有深究下去,落实到基层,否则,今日如火似茶的公款吃喝早就釜底抽薪了;当然,像李白那样“斗酒诗百篇”的天才也就少了点灵感和狂放。再说仪狄,虽然官场失意,却是商场得意;公务员下岗,当起了个体户,腰包鼓鼓囊囊,财大气粗,比“伴君如伴虎”要实惠得多。他给众大臣的酒方,不知道收没收专利费,如果收了,一定所得不菲;如果没收,肯定是放长线钓大鱼,追求长线效益。短线是金,长线是银,并行而不悖。
不过,《开辟演义》就像如今充斥荧屏的”戏说”电视剧,纯粹属于“艺术”加工。这戏说,却将一桩千古奇冤摘得更为扑期迷离。让我们从头说起,《说文解字》关于“仪狄始作酒醪”的故事,《战国策・魏策有更详尽的记载:“昔者,帝女令仪作酒而美,进之高,高饮而甘之,仪秋,绝旨酒:“后世必有以酒亡其国者。”
旨,即甘美之意,旨酒就是美酒,仪狄献美酒,禹是伟大光荣正确的君主,喝了以后没有发酒,但他想到别人的自控能力差,喝酒一定会误国亡身,便作出高明的预言。可是,献酒明明是帝女的主张,大禹为何不去指责帝女,却将责任全推到仪狄这位执行者身上呢?帝女,据南宋鲍彪注释,为“尧、舜女也”。这话有点不明不白,个人怎么可能是两个男子的女儿呢?再说,尧已将两个女儿都嫁给舜了,没听说还有个三小姐嘛。想来应该是舜的女儿。大禹是舜的接班人,自然不会惹前任天子的干金,只能对仪狄严明法纪,使仪狄蒙受不白之冤。
以后的事,搞得变本加厉,愈加复杂。东汉末年,王粲在《酒赋》中写道:“帝女仪狄,旨酒是献”,晋代江统《酒诰》说酒之所兴,肇自上皇;成于帝女,一日杜康。”这样一来,仪狄成了帝女,按说大禹处分她,完全正确。但事情没那么简单帝女的酿酒技术“肇自上皇”,也就是传之于老爸大舜。大舜才是真正的酿酒祖师,并且经常喝酒,养成了习惯,却没有影响他的管理能力和道德水准。大舜的女儿将父亲喜欢喝的酒献给新领导,应该是一片好心,何况给大禹喝的是“旨酒",想必酿酒技术与时俱进。把美酒献父亲的接班人,并无恶意,没想到大禹“饮而甘之",痛痛快快享用一番后,居然脸不认人,把好心的仪狄一脚踢开,其中颇有些蹊跷。
大禹上台,肯定想搞出一番政绩,否则,整个朝廷都笼罩在舜的光辉下,大禹算老几?这种政治措施的改变,如果公开地说出来,颇有“离经叛道”的味道,很容易招来非议。如今,帝女自己跳将出来,机会来了,大禹杀鸡给猴看,让大臣明白,要按自己的既定方针办,不要再唯上皇是从了。再说,我连帝女都敢处置,何况尔等!这种办法,叫做政治问题,道德处理,非但解决心腹之患,而且将对手牢牢钉在道德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之所以敢作如此推论,因为这位大禹的品质实在有点不敢恭维。从尧到舜,从舜到禹,一向是传贤不传子,自从大禹开始,却将天下传给“夏(大)康娱以自纵”,道德败坏的儿子启,使天下成了一姓之天下,使原始共产主义成了奴隶制。你说这样一位私心杂念颇重的人,怎么不会拿老领导的女儿开涮呢?
仪狄真是冤哉枉矣,当初就不明不白被泼了一盆脏水;到了明代,又被施行“变性术”,成了一个奸诈的男人;虽然博得造酒始祖的称号,却又是“酒亡其国”的害人精。
仪狄酿酒的传说,说的是谷物酿酒的起源。应该说,传说中包含着不少合理的成分。农业在母系氏族社会时期已经形成,当时从事农业生产和家务劳动的主要是妇女,可谓里里外外一把手。酒的酿造理应与她们有关,明代陈继儒在《低曝谈余)》中说琉球造酒,则以米渍水,越宿,令妇人口咀手搓,取汁为之,名日米奇”,类似的记载还可见于《魏书》、《隋书》、《大明一统志》等典籍,其原因可能是妇女在哺乳婴儿时,发现咀嚼过的粮食能够发酵成酒,于是,女子成了酸酒的发明者。
仪狄的仪,古文同“娥”,即青年女子之意。传说中的“嫦娥”,古文即称“常仪”。仪狄就是狄姑娘、狄小姐的意思。仪狄造酒,就是在上述文化氛围中产生、形成、发展、演变的。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