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躺在铁轨之上,等待列车的来临,他会不会意识到此时列车就像日晷一般,将会是他生命的最后一趟,他当时想着些什么,我无从得知,但我却清楚的知道当我面临死亡的威胁时我内心的想法。
2019年4月,由新疆库尔勒飞往兰州中川机场的航班按时起飞,我下了出租车走进机场,取登机牌,过安检,登机,一切都如此正常,就像此前的每一个日夜。飞机上升至预定高度开始平稳飞行,我从机舱的窗户外看到了似棉花团一样的连绵的云层,从云层的间隙向下看去,是起伏不断的山脉,尚未完全消融的积雪在阳光的抚摸下洁净而恰到好处,像一副水墨画。
“先生,请问您喝点什么?”
我被一声礼貌而得体的问候打断了思路,我转过头,一位职业装,略带淡妆,死板却不失礼貌的笑脸映入眼帘。
我看了一眼载着可乐,果汁,椰奶,咖啡的货架说道,“来杯咖啡吧,谢谢”
“请问您加不加糖?”
“不用了”
“您要的咖啡,小心烫手”
“谢谢”
“不用客气”
她递过来一杯咖啡,我接过尚有温热的杯子放到座椅前面的小桌板上,她接着问我旁边的一位学生模样的女生,“美女,请问您喝点什么……”
面临死亡威胁时,我在想些什么?我回到原来的思路,向窗外看去,不过由于此时云层的阻挡,我已经看不到下面的景色了,我坐正身子端起桌子上的咖啡,抿了一口,略显苦涩,像极了生活的味道。此次我回兰州是去一家公司面试的,就在上周,我因为不满公司那种太过稳定清闲,适合养老的工作模式,经过深思熟虑后向公司递交了辞职申请,与我稳重的外表不同,我的内心是一个“喂马,劈柴,周游世界”的浪子。成年人的世界各有各的心酸与不易,且都无从诉说,仪表得体的那位空姐卸下面具之后是一位知书达礼的女子,或是灯红酒绿的都市女性,亦或是温柔贤惠的家庭主妇,我不得而知,至少在此刻,我们都在各自的面具下苦苦挣扎。
略有困倦的我准备小憩一会,因为马上就要到达中川机场了,就在这时飞机开始剧烈晃动,舱内开始变得议论纷纷,紧接着响起了空姐语音播报的声音,“女士们,先生们,飞机下降过程中遭遇不平稳气流,有颠簸,工作人员暂时停止服务,请大家不要离开座位,系好安全带,洗手间将暂时关闭,待天气转好,我们将继续为您服务,谢谢”,播报很流利,但声音略带颤抖,飞机晃动的越来越剧烈,我本能的用右手扶住前排的座椅,我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那位女生,双手紧紧的抓着座椅两侧,可能是太过用力,亦或是太过紧张,她的胳膊有些发抖,眼眶有变得湿润。
我用左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右肩膀说道,
“别紧张,没事的”
“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她的声音有点颤抖。
说话时她刚好与我目光相视,我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她也笑了,看起来放松了许多。事实上这句话即是安慰她也是安慰我自己,说话时我并没有底气,因为以前遇到的气流颠簸没有这一次这么强烈而吓人,我想到了2014年239名乘客全部遇难的马航370,我想到了父母和亲人,想到了上周的此刻我还在正常上班的公司,想到了明天早晨我要去参加的面试,可在命运面前一切都如此徒劳,飞机一会上升一会下降,我在失重和超重的频繁波动中有些头晕和耳鸣,每个人在那一刻都会感到来自内心的恐惧和无助,面前是一切的未知,就像一条被放在砧板上的鱼,等待最终的审判。
我想到了死亡,在混乱中我拿出手机,给我哥发了条微信,“如果我没有回来,照顾好爸妈”,点击发送,一个红色的感叹号让我意识到手机是处于飞行模式的。
经过了半个多小时的颠簸和起伏,飞机渐渐恢复了平稳,并在十多分钟后安全着陆,当飞机和跑道亲吻的那一刻,我内心感到了前所未有踏实感,我松了一口气,并删掉了那条没发出去的消息记录。
我取出头顶行李架上的电脑包准备往外走时,那个女生对我说了声“谢谢!”,对她露出了一个笑脸,然后走出了机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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