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大部分工作而言,广告工作的乐趣似乎更大一点点,但一旦深入其中,乐趣就会消失,变成崩溃,变成跟大部分工作一样了。
对于这个行当,我肚子里有千言万语,有些还会很有趣很离奇,但是我不能说出来。
挠了半天头,还是无从下笔。能下笔的吧,又没啥意思,广告正经做起来有意思的不多。
我就说说做过的几个广告吧,只能说老的,不能说新的。
“江南药王胡庆余堂乌鸡白凤丸,调经止带,补气养血……”
我到现在都能背出来一大段,下意识的,不需要回忆。那时候天天写它,写得我都快不调了。
我办公桌上永远摆着一堆乌鸡白凤丸,有时候困了累了就撕开一小袋吃几粒。也没人阻止我,他们已经习惯我的疯疯傻傻了。
后来我们组又增加了一个女同事,跟我一起写,我每次跟她开会讨论,她都不习惯不自然,觉得无法接受和一个男人讨论乌鸡白凤丸。我那时候整天累的,真没心思去理解照顾她的情绪,就只是觉得她事儿事儿的,干活干就完了,哪来那么多女孩的心思你别猜啊。
这个女模特是我们客户那时候以“汇仁肾宝”为行业大旗的补肾产品如过江之鲫。
干活之前,我们的规矩是先体验产品,能用的先用起来,能吃的先吃起来,能喝的先喝起来,能壮那啥的先壮起来。
话说这个补肾壮那啥产品,来自于东北深山老林,取用虎鞭、鹿茸、淫羊藿、杜仲等,以现代生物科技巴拉巴拉小魔仙精制而成……
产品是胶囊,那个血红血红的色(shǎi)啊,看着都瘆人。
产品分普通型和加强型。我们人手两盒,一盒普通一盒加强。我们约定晚上回家吃一吃看看,男同志自己吃,女同志给老公吃。
我那时候独居一室。睡前我打开普通型,就着一瓶劲酒,服下几粒,翻开《红楼梦》进入古典文学的殿堂之中……
半个钟头后,我合上书,眨巴着眼,使劲地找感觉,找了半天,天空飘来五个字:没 感 觉。
我合计了三秒钟,就又做出一个决定:再来几粒加强型。
加强型不愧是加强型,服下之后,一觉睡到大天亮。
这并不是最气人的。第二天一早开创意会,大家都兴致盎然的,问起吃的效果咋样啊?一群老狐狸你瞅我我瞅你,最后都快乐地说:并没有吃!
这帮孙子,专门坑单纯善良的我。我被他们坑得剃过光头、抹过口红、跳过尬舞……
那时候金价还只有300,老凤祥天天跟同城的死对头打价格战,客户老板天天骂我们想不出好点子。
我们一帮子连银子都买不起的年轻人,天天绞尽脑汁地去研究怎样让别人来买黄金、钻石、翡翠。
我每次透过钢化玻璃观摩那些橱窗里几万几十万的金镯钻戒玉翡翠,都是张着嘴巴暗自牢骚:我TM怎么知道那些有钱人在想什么啊?连体验都不舍得让我们体验一下,好歹让我戴个一年半载的找找感觉也好啊。
骂了一年后,到了年底,老板却又夸了我们,说送我们小组每人一个金狗,是大摆件,不是小挂坠哦。
我回到家就赶紧把金狗深深地藏到衣橱的深处了。
若干年后的一天,妮妈打算拿金狗去打几个金首饰,拿到金店,人家用打火机一燎底座,说:银的。
我看着狗脑袋上被我咬得密密麻麻的牙齿印,不由感叹江湖险恶。
我们做过四五家整形医院。这个我们就没法体验了,是不愿意体验。
过程中一个女同事突然说她想去尝试一下,我赶紧劝说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稍加毁损,虽然我们内部价只要2折。
做整形医院的过程,就是一个违法广告大全的过程。
那时候《广告法》和《医疗广告法》还不健全,执行更不到位,布满了灰色地带。虽然我们每次的广告,都会被工商登记在案,标为违规,但奇怪的是,他标他的违规,我们发我们的广告,井水不犯河水。此中有深意欲辨已忘言。
当时做医疗广告,最怕的不是法律,也不是监管部门,而是人民群众。
老百姓大部分都对“整形”这个东西挺抵触的,老是在媒体上看你咋咋呼呼夸大其词地挑唆良家妇女做整容,人民群众就容易气不打一处来。
当时的监管部门更在意的是“群众影响”,而非实际的法律标准。所以当群众投诉多了以后,我们就低调一点,等风头一过,再换个花样冒出来。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不良广告。现在的法律和监管,已经不允许这种广告再出现了。
图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妮爸说】欢迎关注看更多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