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未曾拥有,又何来失去?

作者: VIP自重才会被尊重 | 来源:发表于2014-11-25 20:35 被阅读675次

    其实,我们从未曾拥有它,也从未曾失去它……

    千禧之年,她二十,我十八;她正就读于西北某大学外语专业四年级,而我刚迎来南方的高三生活;也正是在那年的国庆夜,遥远国度的AOL让我邂逅了千里之外的她。

    深夜的聊天室里,我本以为自己是唯一的中国人。在一番教科书般的问候与自我介绍之后,面对老外们随即而来的关于辫子、旗袍、一胎制等等的怪异问题,我很快就显得黔驴技穷了。就在这一刻,她及时出现,用熟练的语言轻松化解了眼前的所有难题,如同那艘从惊涛骇浪中冲出的方舟,让我对她充满了感激之情。虽然,当时屏幕上的字迹早已被时光悄然抹去,但我却仍清晰地记得,接下来的一整夜,我俩的言词之间流淌着不息的真诚和快乐,丝毫没有给冷场一点点可乘之机。

    之后的几天,两个人仿佛已有了默契,每逢深夜,便会在那间属于异国的聊天室里不期而遇。越说越多的话题,就像雨夜阁楼上摇曳的串串风铃,清脆的一声声,尽是止不住的欣喜与欢笑。一位老者曾说,有时候,两个素不相识的人的确也很可能一见面就变成了知心的朋友。的确,我与J正是如此,虽然,我们从未能相见。

    时隔半月,在十八岁生日的夜晚,我接到一通祝福的来电。它让我们第一次听见了彼此的声音,透露着无法掩饰的悸动和羞怯。家人的催促与宾客的喧闹让两个声音的初次相逢变得格外短暂,但无论如何,它已彻底改变了我们彼此的生活。

    谁也没想到,一段跨越空间与年龄的爱恋会来得如此迅猛。自那时起的每个夜晚,我都会在同一个时间,前往同一条街道,走进同一间电话亭,与她惬意长谈,直到谁也不情愿首先挂掉电话的那刻。她的声音如百花蜜般甜美,似山涧溪流般清澈温柔,令人着迷不已。慢慢的,我们开始梦想未来,勾勒心目中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每逢现实的阻碍闪现于我们的之间,她都会认真严肃地要我牢记:有愿者,有缘。

    人生的每一段旅程就如同生命本身,充满着起伏与曲折。三个月后,学校替她办理好了本以为不可能获取的英国留学签证。

    这预料之外的消息在那几个日夜里一直不断地刺痛着两颗牵系的心,但热恋中的我们并没有轻易妥协,不久之后,它便转化为了两个人维系情感的动力。J寄来了她随身的手链,叫我好好保管,等一年之后再由我亲手帮她戴上;而我,则熬过几个难眠的夜晚,写出三百六十五封简短的书信,让她带去那个名叫布拉德福德的陌生城市,每天开启一封,就如感觉我正在身边一样。

    分别之前的平安夜,细雨如丝,浸湿了街边熟悉的电话亭。四个多小时难分难舍的话语里,我们反复地相互叮嘱、相互鼓励、相互承诺,似乎要将每一个字都深刻地烙印在对方心里。为了避免失去联系,我们彼此交换了几乎所有的联系方法,甚至包括父母的电话。依依惜别之时,两个人终于确定在第二年的圣诞节见面。

    事实证明,至少在那时,上天是眷顾我们的。中断了几天联络后的一个清晨,焦急不安的我终于等到了一通令人狂喜的越洋电话。她在那头兴奋地告诉我,说她办理了一张特别便宜的手机卡,以后可以继续我们每天的畅谈了!那一瞬间,我仿佛能看见她在异乡街道上手舞足蹈的可爱模样,而那饱含纯真的声音,久久未曾散尽。

    于是,每天早早起床守在电话旁,守候一个名叫爱的宝贝,成为了我接下来在高考冲刺阶段里必做的一件事。我的早晨是她的夜,时差让牵挂变得如此奇妙,也让我明白我们的恋情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这种温暖的感觉一直持续到离我们的约定还剩不足两个月的某天。

    那段时间里,她的课业越来越繁重,而我也正在学着适应大学的新生活,两个人的联络渐渐变得稀疏了。

    虽然已经默默觉察到了闪烁在她言语里的一些些不同,但我更愿意去体谅她的压力与忙累,尽可能不要搅扰那颗已经疲惫的心,让自己耐心地等待彼此约定的到来。不过可惜的是,正如旁人所预料到的,在一个月逐渐冷淡的交谈之后,她最终鼓起勇气给出了一个牵强的理由,放弃了曾经单纯的执着。

    当时的我是那么难过,那么不舍,却没有去追问真正的原由。或许是不敢问,又或许是自己清楚地明白,身处地球另一端的自己,除了理解,别无选择。当天傍晚,带着满心的失落,我将那条手链抛进了校门外的河道里,然而,还未等它消失不见,就已深深地后悔了。

    十几天后,我收到一本直今还存放在书柜里的《BECKHAM - MY WORLD》。那是她送来的生日礼物,包裹上的寄送时间是在分手之后。也许是因为她的愧疚,也许是出于女人特有的情愫,但我深知,这些对于彼此来说都已不再重要。当我冷静之后拨通她的电话,打算道一声感谢时,听筒里却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故事到此本应该已结束。几年过去,虽然期间我还曾试图联系她、找寻她,但不可否认,一切都已成为了不容更改的回忆,沉入脑海里,无法打捞,只能惦记。

    可是,命运却似乎还想展示它的魔力,安排我在互联网上看到已是博士的她毕业归国的消息。那一刻,我是多么地欣喜若狂,内心的澎湃难以言表,仿若觅得了一个失散多年的亲密挚友。怀着这般心情,通过各种渠道,我终于拨通了她工作地的电话,别无他求,只为知道这位老友是否别来无恙。

    相隔如此之久,再一次听见她的声音,清甜如旧。当沉睡的回忆在瞬间苏醒后不断翻涌,她的态度却毫不留情地冰冻了近乎沸腾的我。那淡淡的语调中没有任何兴奋与欣喜,反而夹杂着惶恐与不安。在说出她即将举办婚礼之后,还没等我来得及分享自己的喜讯,她便匆匆挂掉了电话。后来我才得知,那位幸运的新郎,正是当初接电话的那名男子。

    十几年后的今天,想必她已为人母,沉浸于一直期盼的天伦之乐,而我也已构筑了自己美满的家庭。偶然之间再回首那段过往,才发觉,的确啊,我们从未曾拥有它,也从未曾失去它。

    我们曾以为拥有了爱,我们也曾以为失去了爱。然而却不知,爱,其实永远都在那儿,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而不再的,只是我们浮浮沉沉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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