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淮安

假发中年女人在南昌西下了车，上来一位二十多岁的胖圆女生，一屁股坐到假发中年女人的座位，头靠着窗玻璃“睡觉”，途间醒了，醒后一直在玩手机打游戏，她自扬州东下车期间五个小时仅上了趟厕所外，没再挪动过屁股。倒也安静。

南昌后，进入安徽境，窗外早已有金黄的油菜田映入眼帘。或一大片连绵，或零星散块，在平原丘陵地貌的大地上跌宕闪现。犹进入江苏境后，田块纵横间，小楼人家成排相依，置于旷野，像一个个灰色的“小盒子”。不像家乡的房子前有岸后有靠。有的房子整个四周都被油菜花包围。荒坡，沟渠，随处可见。到了淮安，街道绿植外也见有一溜油菜，我想，这是作为风景的意思。或是大片的绿，像蔬菜又像是野草，不知种的到底是什么？粉红的桃花，粉白的是李花吧。显然，惠城的季候要早得多，眼见仿佛是把惠城的春天在倒着放映。

我总想着拍照。举着手机绕过胖圆女生，贴到窗上。眼光不由看了看女生。她圆圆的脸上有痘，银白耳环，戴一副白色小眼镜。上身也圆乎乎的，穿一件绒毛翻在外面的外套，感觉像只小熊猫。头发染成五色，黑，蓝，银，黄，紫，散乱在脑袋上，下车前把它盘起用发夹一夹，盘发的式样有点像拉萨女藏胞。指甲的一半染成酱绿色。女生这么喜欢玩游戏，似乎不多。猜她的身份，应该是上班的员工。

座位前的过道站着一对年轻情侣。男的挎着一只女包，等上卫生间的女朋友。卫生间门要大力才关上，女朋友出来，男的说，你不关门的呀。女的说，我知道你在外面。俩人挨着脸看着手机信息，一个说，哦，你妈…一个说，哦，你爸…。是还在谈，还没有结婚的。女子细条，一件米色外套，比男的还要高那么一点。感觉得出来，女的喜欢男的，男的也满意女的。女孩见热水器旁有提供纸杯，便抽一个出来接水喝，喝了后问男的，你要喝吗？男的说，喝一点。女的就用自己喝的杯子接了水递给男的，男的拿过来便喝。那时，我想起有个半老徐娘业主，有天穿一身紧衣把细身材裏得标致，她放了人家给的米酒，过来拿，叫我讨了杯子倒一杯来喝，抿了一口后，撅咂着嘴，伸过来叫我尝尝。我本能的不好意思，可是，当时我没有多想。今天看年轻情侣共用一只杯子喝水，其实我是懂的。这跟接吻无二，比接吻还具有挑逗诱惑性，只是当时反应不过来，我的老实是凭实力的。当然，有些事不能全信作者的文字，哈哈，我也会腹撰。见此，我有点受不了，打情骂俏谈情说爱不要当我的面呀，然而那是人家的自由，碍你什么事呢。我也因而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过头去看风景，风景中是一只“胖熊猫”。

在我右手，隔过道的座位，是一位约摸四十岁的女人，样子让我想到“素颜”二字。乡村正值年龄的女人不化妆，其实是胜过涂脂抹粉的城市女人。我们同站上的车，她到扬州东下的车，同乘了大部旅程。我们没有说一句话。我因此发现，我变得越来越不太想说话，也是累的缘故。没有语言交流，我的眼睛不歇着。也不是特意去看，因为近在咫尺，有意无意就在眼前。她显得安静，自头到尾没有听她说一句话。她几次放拿架上的行李箱，我出于善意想伸手帮忙，看她可以，并且没有想要求助的意愿，我也就不必了。我感觉她是回家探亲来的。娘家父母在等着她，或是老公小孩在等着她。我因此在她那儿感到一种亲切和温暖。中午时分，她吃午餐。剥鸡蛋吃，撕饼干吃。在车上途中吃自己带的鸡蛋是常见的，但是，我总觉得那鸡蛋不好吃，不仅干噎得慌，还有一种无言的尴尬。本来那嘴是可以用来亲用来吻的，可吃了鸡蛋，你还有心思去吧唧么。想像很奇怪，呵呵。她下了车后，下一站是宝应站。

宝应是扬州辖的一个县。我因此感到，江浙一带的富饶确实超越了我的家乡。这种富饶是不同的生活品质，是不同的人生命运。人啊人，永远是不同的。一路上，上上下下，下去一批，又上来一拨，座无虚席。致使我后签到淮安段，由座票变成了站票，从有家的主变成流浪的身份。宝应站上来一对更年轻的男女生。一上来，互相窃窃私语，唧唧复唧唧，声不大，但足以彼此听见。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也无心听，时暇飘过来的只言片语让我知道他们还在读书，是同学，也可以感到，青春的荷尔蒙散发着互相吸引。你一句，我一句，不歇停，感觉有说不完的话。于他们，只恨旅途太短。而我，早坐得累乏了。并且与身边左右无一句话，如此差异之大，像是一个冷笑话。

准点到达淮安东站，淡淡的斜阳，薄暮苍茫。走出站，向西来在一条大街上，往周恩来故居的方向走去。路边有不少海棠，花就要开过了。我想，遍植海棠一定跟周总理有关。柳条青青，垂丝细柔。九公里，凭走太远了，浪费时间。扫了一单车，骑了九公里半小时，居然不知道扣费扣在哪里。

来在东门大街，天黑了。投宿后，去周总理故居看看，顺便晚餐。吃了一份炒千张，家常菜，有点咸。有点累。宾馆的卫生，让我越来越不习惯。好在我自带了洗漱用品。有些事不知道更好，无知无畏。听说了，便多顾虑。那门锁感觉被撬过，里面又无保险套链，睡前我把一张椅子抵在门后。这是一家并不专业的宾馆。谈要求，没有付出作为条件，品质从何而来。我忽然觉得，以前那么喜欢出来，跑东跑西，心无介备，而现在，感觉不大像原来那样了，也不觉得旅行又多快乐多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