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抱抱我

我的朋友小Z，是个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女孩子。我一直都觉得她无忧无虑，活得自在，但直到有一天，她向我分享了她所经历的一些事。这些事，让我头皮发麻，咬牙切齿。

那年她12岁，还在读小学五年级。

暑假那会，父母不在家，让她去一个亲戚家里借住一周。

亲戚家里来了客人，很多叔叔阿姨。其中有一个叔叔，见了面老是夸她，把她夸得不好意思了。他边夸边拍着她的后背，她以为这是叔叔表示友好的方式，不以为意。

第一次，他用手轻轻地拍打着；第二次，他轻轻地抚摸着；第三次第四次，叔叔撩开她的衬衣，把手深入她的后背。当时她还在发育期，穿着小背心。叔叔的手心撑开她的背心，粗暴地抚摸着。她愣住了，脑子一片空白。她清楚地记着，一个阿姨在冷眼旁观，若无其事，鬼畜地笑了起来。

她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叔叔关爱她的方式，会让她觉得不舒服，甚至是恶心？为什么阿姨在笑？为什么她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她那张鬼畜般的笑脸？她长大懂事了之后，才知道这叫做猥亵。

从此她不敢再去那个亲戚的家里，她害怕再看到那个叔叔。

- 好在未来的十多年，没有再和那个侵犯者见过面。

那年她15岁，还在上初二。

全班分成四个小组，每组八排。第一组和第二组、第二组和第三组之间是一米宽的走道。前后排的空隙不大，塞进去一个初中生后，可以容纳人走的距离不足二十厘米。

每个科目的老师，在讲课的时候，总会约定俗成地，从讲台顺着走道踱到教室后方，再踱步回到讲台上。

她很讨厌上科目D，授课的老师小T，矮矮胖胖油油腻腻，长相猥琐。她发现他有一个小癖好，喜欢挑选女同学的座位，贴着她们的后背，穿插在女同学的座位间。有一次，老师从她的座位上穿过。为了避免身体接触，她挺直了腰板，身体尽可能向前靠，但是老师侧身挤过的时候，屁股还是会摩擦着她的背。

她觉得很反感，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其他女同学都不觉得老师的行为很怪异？

从家里到学校，有很多交错的小巷子。大路乏味，巷子更有趣。那条巷子，上学放学，走了一年多，她对每一个拐角，每一块石板都再熟悉不过了。

不久，学校里传言她那条巷子有一个露阴癖变态。怎么可能？这条巷子她常走，从来没遇到过。她照常穿梭在巷子里，快乐地探索着。

有一天上学，她在T字形的巷子里，遇到了那个传言中的中年男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狞笑着全身抖动着。她被吓到了，尖叫出了声，哆哆嗦嗦地跑去了学校。

她反反复复地自责，为什么心那么大？为什么不走大路？那几天她上课恍惚，晚上会做噩梦。她觉得很耻辱，没敢和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堵在心里十几年，才敢和身边最亲近的朋友开口。

-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已经忘记了吧？
- 我没忘记，我记得很清楚，只是每次，我都强迫自己不要千万不要想起来。

那年她20岁，是个大一新生。

来到陌生的城市A求学，她对一切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心。朋友说市区的元宵灯会很漂亮，约了她一起看灯会。两个小女生逛着灯会，走走停停，觉得很新奇。

因为是元宵节，回学校的公交车C上挤满了人。途中，有一名男乘客上了车，走到了她的身后，用两只手把她圈了起来。她不知道他是刻意的还是无意地，只是觉得气氛诡异，觉得很不舒服。于是换了个地方站着。但是不管她换到哪，他都一路跟着她堵着她抱着她。

她带着哭腔，向车上的其他男乘客求助，他们给她腾出了一个个“安全空间”，尝试用言语喝止，但都没有组织骚扰者的行为。无奈之下她提早下车了，和朋友打的回了学校。

事后她一直自责，她为什么不反抗，她应该狠狠地在侵犯者的裆口猛踢一脚。但是恐惧让她头脑发闷。

- 整整一车的人，男男女女，为什么是我（被盯上）？
- 错不在你。你也没办法预估到他是怎么想的，下一秒会做什么。

那天晚上，她发了一条空间，想提醒朋友要当心公交车C上的变态。不出三分钟，她当时的男友就打了电话过来，劝她删掉。

- 这有什么好发空间的，这很光荣吗？你想让所有人知道吗？
- 为什么一整车的人，他只堵你，肯定是你穿得太性感了。
- 以后没有我在身边，你都不准穿裙子。

她删掉了。

那年她24岁，步入职场的第一年。

大学毕业后，她留在了城市A工作。初入职场，她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有一天她问我，你们公司的男同事说话会很奇怪吗？

他们会挨着你的耳根子说话，一阵热气吹到了你的脖子上吗？他们会跟你搭着话，暧昧地撞一撞你的肩膀吗？他们会用眼睛色眯眯地瞟着你，在你递东西的时候轻轻碰你的手吗？……

她身边的男同事就是这样的，这些肢体接触都是无意的吗？他们对其他女同事也一样啊。她催眠着自己，一定是她自己太敏感太小题大做了。没事的，打哈哈忍过那几秒就没事了。

她还是觉得内心战栗，觉得恶心。

- 这种（办公室性骚扰）事你经常遇到吗？
-（这种事情）太多了，快抱抱我。

心情大好画了一个精致的妆容，他们却只看到了一股子骚浪劲儿；到了炎炎夏日该露胳膊露腿，他们却只以为你穿着暴露摆明是在勾引；礼貌性地打了一声招呼搭了几句话，他们却以为你是在示好；明确拒绝了身体接触，他却以为你在故作矜持，欲拒还迎；……

那年她26岁，搬了一次家。

同事小X是公司里唯一的老乡，一堆不嫌事大的同事总会起哄撮合他们。小X下了猛劲追求她，她对她不来电，但是他送的一些零食，她不拒绝。

- 你对他不感冒，为什么还要收他的东西？
- 我不好意思拒绝。

在饭馆在商场，他总能诡异地制造“偶遇机会”，伺机和她搭讪，一路送她到公寓楼下。她租住在公寓的6楼。有一天早上，她在公寓楼道里碰到了他，她被吓了一跳。原来公寓4楼的租户搬走了之后，他顺势住了进去。

这样就能冠冕堂皇地和她一起走了，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一起吃饭。小X搬来之后，步步紧逼。他早早晚晚来敲门，她听着敲门声，不敢开门。有一次，他甚至用脚堵住了门缝，不让她关门。

- 你这样已经算是骚扰了！
- 你关门没用的，我们住在同一栋楼。

她听着贱贱的笑声，觉得毛毛的。不久后，她辞职搬家了。

听前同事说，小X很快就搜寻到了一个新猎物。

那年她28岁，在相亲的路上。

28岁，身边的朋友一个个都结婚生子，她连男朋友都没有。家里人替她着急，她也着急。她计划着，28岁相亲，29岁结婚，30岁生孩子。

年前的时候，家里人给介绍了一个老乡小Y，对方老实厚道，家长也非常热情。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小Y辞职了，从城市B来到城市A工作。两个人火速同居了。

因为工作的原因，我和小Z许久没见面，知道她处了对象，没细问具体进展。

一次吃饭，她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眉头紧锁，随手挂了。来电不停歇地响了好几次，最后一次挂电话的时候，她顺势关机了。

我随口一问，谁打的？不接吗？她才把未来“公公”的事和盘托出。

原来小Y的爸爸，三番两头会打电话“关心”她。上班打下班也打，不分时间场合。联系不上她，就动用所有的关系找她，男友、妻子、女儿。好几次，他打电话给男友，没说两句，就让她来接电话。他执意给她钱，她不收，就给男友做思想工作让她不要这么见外。他三天两头去她家蹭饭，父母热情地接待着他。

- 这太出格了吧？？不分吗？你人这么好，值得更好的。
- 唉，在一起太久了，舍不得，而且他人挺好的，为了我牺牲了很多。

她苦笑着。她累了，她受不了亲戚的闲言碎语。她计划着年底就结婚，两个人凑合着过。

后记

你们一定会有人指责，小Z是有问题的。从小到大，她都是性骚扰的对象，一定是性格、言行、举止有问题，才会引起男性的误解和骚扰。

其实，小Z是我虚构出来的，她身上有着太多女性朋友的影子。我小心翼翼地征求她们的许可，才敢把这篇推文发出来。她们遇到的性骚扰都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未来也有可能会继续发生。让我头皮发麻，咬牙切齿。

行动起来，反对性骚扰。